可也只是这样了, 他不敢做出下一步举动, 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打, 更遑论跑到陆什面前。
他太害怕被拒绝, 太害怕再心碎一次——那样的痛苦只需一次就已经击溃了他, 要是承受第二次,他会立刻死去。
在他的想象中,陆什会厌烦地驱赶他, 冷言冷语刺伤他。仅仅是想一想,他都会痛苦得浑身发抖, 哆哆嗦嗦地缩回龟壳里, 软弱地咀嚼着痛苦, 以泪洗面。
人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他在工作和事业上有多雷厉风行, 在感情上就有多软弱。在这场投入了所有的初恋中,他遍体鳞伤,草木皆兵。
可思念杀人。
他最终没有忍住见面的冲动,可他需要盔甲, 需要让自己看起来体面——至少表面上体面。于是他带上了那个男孩,让这场出行看起来像是闲适的度假,而非处心积虑的谋划。
但他好像又干蠢事了。
在面对与陆什有关的事情时,他向来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他徒劳地伸手,想拉住对方抽离的手指。可陆什轻轻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便拉远了。
贺开急急地解释:“这位是……亲戚家的孩子,学美术的,想来看这个画展,刚好我出差要来这里,就顺路带他一起。”
陆什压根没看他身后的人一眼,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望向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不耐:“贺先生,您的事情,不必告知我。”
“我……”贺开惶然无措,无话可说,他心虚,懊恼,且难过,“我……”
陆什出于礼节等了他两秒,握着保温杯的指尖在杯盖上轻轻敲击,见他没有话说,便礼貌地一颔首,转身离去。
贺开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背影融入人流,渐行渐远,美术生却始终紧紧跟在他身侧,那一头棕色的小卷发如此碍眼,几乎刺得贺开双眼发烫。
离开画展后,贺开让人把夏修杰送去了机场,眼不见心不烦。
他回到酒店,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缩在被窝里一遍遍回想白天的偶遇,画面却总是定格在青年离去的背影上,一遍遍刺伤他。
落日西坠,黑夜降临。
一下午的颓然后,贺开勉强收拾好了心情。他拿出手机,拨打了陆什的电话号码——反正不能比白天更差了。
嘟,嘟,嘟——
每一次嘟声,他的心脏都高高抬起又狠狠坠下。十几声后,他的后背全部汗湿,手指神经质地攥紧了被子。
不出意外的,机械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贺开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再次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被挂断了。
他鼻腔一酸,在模糊的视线下打字——「能见一面么?聊聊天好吗?见一面我就走。」
手机依然安静如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敲——「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没有回复。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强忍酸楚继续打字。
——「至少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只要知道你过得好,我立刻就走。」
手机屏幕静默了两秒,最上面的备注栏却出现了变化,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贺开坐直身体,攥紧手机,呼吸急促地盯着对话框。
这是两个多月以来他收到的第一次回应……
他几乎喘不上气。
可等了好几分钟,对话框里并没有消息传来。顶部一会儿变成备注,一会儿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如此循环。
贺开一开始以为对方在长篇大论的打字,可又意识到并不是这样。陆什并不是会长篇大论的性格。
他握着手机紧盯着屏幕,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坐不住了。
这难道不是回应吗?这已经足够了。他已经有了尚方宝剑,有了十足的借口,去赴约。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在国内就准备好的东西,随手塞入一个背包,急匆匆地前往那个默念过无数次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他到达了目的地,敲响了门。
等待开门的几分钟里,他感觉自己在等待赴死。门被拉开的那一瞬,他又觉得,死也值了。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陆什站在门口,神情看不分明,语气沙哑却疑惑:“您怎么在这里?”
不等贺开说话,他伸手要关门。
“等等。”贺开并没有费多少力气,撑住了门,“我问能不能见面,你回我消息了,你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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