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也的面孔紧绷起来,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白帆说:有一会儿了,略作停顿,继续说道,放心,我对你们说的东西不感兴趣。
卢也的目光闪了闪,他掏出电子烟,意识到身在医院,又只好将烟塞回兜里。
贺白帆说:那笔钱是你转给我的?
卢也干脆地点头,随即望向走廊尽头:去那边说吧。
***
走廊尽头是一方很小的天台,墙上牵了晾衣绳,挂满病人和家属的衣服。空气太过湿热,四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了布料发霉的味道。
卢也抱起双臂,慢条斯理地说:我要先给你道个歉,上次你叫我别烦你,但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把钱转给你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贺白帆正要开口,卢也继续说:钱是这么回事: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你的相机镜头都让商远搬走了,但还留下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商远不要,叫我随意处理。按理说我应该把这些东西还给你,但那时候那时候我知道你恨我,我就不想去触霉头。
一盏白炽灯映照着卢也的脸,他像个站在追光之下的演员,娴熟地吐露台词:我的宿舍你去过的,地方小,根本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后来我没办法,就把他们挂在咸鱼上,能卖的都卖了。咸鱼卖不掉的,就只能在洪大二手群里卖。
我记得有三件巴宝莉的大衣,一件爱马仕的皮衣,一条古驰围巾,两件加拿大鹅长款羽绒服,还有好多条prada的牛仔裤和夹克,哦,山本耀司的衬衫也有好几件我以前都不认得这些牌子,卢也的语气非常诚恳,东西太多,我也记不住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列个清单给你。总之一共卖了五万两千块。
当年你租房花了不少钱,我们在一起的日常开销也是你出得多,还有最开始你在那个网游里面也花了一万多块钱吧?我算下来,怎么也该给你八万块钱,所以就凑了个整十万,卢也看向贺白帆,忽然露出一个带点怯意的、近乎讨好的微笑,我知道这点钱不算什么,也知道你不想搭理我,但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
隔着整整六年,隔着各种意义上的面目全非,他竟然说对不起。
贺白帆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简直荒谬至极他只是回武汉处理家事,顺便接点工作,和卢也偶遇属于意外中的意外。现在,此时,这一秒,他为什么会站在这个满是霉臭味的天台上,听卢也轻飘飘地说对不起?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难道还需要这句道歉?况且,就算这句道歉发生在六年前,那时的他也不会原谅卢也。
贺白帆压下情绪,冷静地说:我不要这笔钱,你把转账功能打开,我转回去。否则,我就报警。
卢也侧了侧脸:你退给我两万吧,那八万块钱本来就是你的。
我说了,不要。我也不用你道歉。上次叫你滚,确实是我态度不好,我不想见你只是因为见到你就会想起我爸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难受,这里实在太闷太热,贺白帆的手心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我现在根本不恨你,对我来说你只是个以前认识的熟人,能明白吗?还有,过两天我就要回美国,我真的没时间和你叙旧。
卢也面无表情,须臾,很轻地哦了一声。他的目光投向漆黑地面,仿佛看见什么东西于疾风中片片剥落,但这个暑热的夜里,四周晾着的衣服纹丝不动,并没有风。
第100章 延误
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停车场, 商远只好将车停在路边,杨思思有些担心:会不会被贴条子?
毒辣的阳光晃得商远眯了眯眼:实在要贴也没办法,这破路欸, 到了,是那家吧。
杨思思向前望去, 在郑xx专业修脚房和xx堂泰式奶茶之间, 挤着一块很小的棕色招牌, 上有湘朋味社区精品菜几个字, 这就是贺白帆和他们相约的餐厅了。
推门进去,上楼梯, 这家餐厅的生意还真是不错, 几乎桌桌满客, 贺白帆坐在角落的位置, 冲他们招了招手。
商远快步过去, 低头看向贺白帆的腿。
我靠, 商远张张嘴巴, 你这咋还裹着纱布,缝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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