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也笑了一下:你这台词还一套一套的。真是难为莫东冬,这么大大咧咧一个直男,还得硬着头皮开导同性恋。
真的啊,没骗你,莫东冬说,我跟我初恋分手的时候可伤心了,高考都不想考了!嗨,进了大学才发现,漂亮妹妹更多!你相信我,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
嗯,我明白,卢也轻声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真的。
莫东冬不大放心:我还是陪着你吧。
卢也说:我真没事,输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可是莫东冬抓抓脑袋,似乎拿卢也没办法了,唉,那你自己冷静冷静,有啥事儿赶紧叫我啊!
好,你放心。
莫东冬放下保温杯,磨磨蹭蹭地离开了病房。
隔壁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陪床的母亲坐在一边,手撑下巴,像是在打瞌睡。于是,莫东冬一走,病房就彻底安静下去,凝神细听,甚至能听见墙上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
卢也叫莫东冬先回去,原因很简单他怕他忍不住借莫东冬的手机给贺白帆打电话。
他怕吓着莫东冬,也怕自己尊严尽失。莫东冬说得对,分手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即便其实他觉得他不会遇见比贺白帆更好的人了,但这也不能成为他纠缠贺白帆的理由,是吧?
他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天中午的情景,贺白帆家的院子是那么雅致,连墙边的木栅栏都擦得油光锃亮;贺白帆的父亲母亲是那么温柔,他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总会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倾听。卢也觉得,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贺白帆,必然是体面的,哪怕分手也是体面的。
您好,拔针。没过太久,瓶子里的液体滴完了。
护士拔了针,叮嘱卢也:明天后天还要来哦,回去空调别开太低,多喝水多休息,清淡饮食。
好,谢谢您。
卢也坐起来,烧是退了,但浑身都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拎起莫东冬的保温杯,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十点过,校医院已经寂无人声。
走出大门,热气和蝉鸣扑面而来。卢也沿着楼梯向下挪步,突然想到他是贺白帆开车送来的,现在贺白帆走了,那么他就得自己步行回去。贺白帆这算什么,管杀不管埋?
一缕温热的夜风拂过耳畔。就在这转瞬之间,想着前方漫长的路途,一阵绝望从心头升起,卢也干脆席地而坐。现在,他只能坐一坐,歇够了,再慢慢走回去。
几辆电动车停在路灯下,卢也想起他认识贺白帆的那天晚上,贺白帆在光电学院楼下等他,差点被保安当成偷车贼。现在情况掉转过来,变成他守着几辆电动车,只可惜,贺白帆已经走了,他等不到他。
卢也呆呆坐着,片刻后,将脸埋进手臂。大脑混沌,他对时间没什么感觉,也许坐了十分钟,也许坐了半小时总之,当卢也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时,手臂已经被他压得略微发麻。
有人来了。
卢也第一反应是赶紧抬头,免得别人误会他坐在校医院门口哭。
于是他抬起头,眨了眨眼,先看见一双黑色帆布鞋,距离他七八级台阶。视线向上,是牛仔裤、宽大的白t恤,以及,他无比熟悉的那张脸。
没听说中暑的后遗症是闹鬼。
卢也霍然起身,站不稳,还扶了扶栏杆。
他盯着贺白帆,脑海中仿佛飓风过境,他什么都想说,那些复杂的词句却在须臾之间冲撞起来,漫天纷飞,而后碎成一缕一缕灰尘,随着狂风呜呜作响。
最终,他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只有三个字:我没哭。
不对,现在是不是哭一下比较好?
贺白帆轻轻点头,神情透着几分冷淡:我知道。
卢也上前几步,想要抬手碰他的脸,却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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