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微略略思忖,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便于房内木椅上重新落座。那老媪又来添了一回茶,还伴着晏怀微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秦炀离开农舍后,在德胜桥拦了辆马车,拿出一整吊绍兴通宝交给车夫,让车夫火速回城。
待车子入城,秦炀却既没回秦家,也没急着去德寿宫向赵构告御状,而是拨转马头直奔安荣坊的齐家大宅。
在厅堂内品着清茶等待齐耀祖的时候,秦炀将今日之事和日后会发生的事皆在心里捋了一遍。
撮科打哄的好戏唱至此处,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既然已是尾声,那唱戏之人也就没必要再留着徒生事端。
赵清存揭穿了晏怀微的易容,却仍将她好好地留在身边。这么看来,此女于泸川郡王而言必是珍重的——这珍重程度远超秦炀的预料!
既然如此,好得很,赵清存珍重的东西,他秦炀都会毁掉;赵清存想要得到的,他秦炀都会让他一无所获。
眼下他要做的,便是将一件十分有趣的真相告知齐耀祖。齐耀祖若是知晓此事,定会闹将起来。届时就看那齐、赵、晏三人三败俱伤,他便只管坐收渔人之利。
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秦炀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诡谲笑意。
第50章
送林伊伊上船的时候是巳时三刻, 之后便与秦炀在松毛场外的破旧农舍见面,秦炀走后晏怀微又与农家老媪闲坐了一会儿。
此刻估摸着秦炀应是早已回城,二人不会被撞见, 晏怀微这才从农舍告辞离开。
仰头看看日色, 似乎已是午时过半。不远处的德胜桥边行人络绎往来,四处都是跑腿的闲汉和搭船的官人家眷。
晏怀微在德胜桥边以八十文钱雇了一顶小轿。两名轿夫抬着轿子往北,打算走艮山门回城。
从艮山门往清风坊走可以不经过御街,轿子入城转向西,再从贡院转向南,之后就沿着坊间那些纵横交错的岔路往回走便可。
晏怀微今日为送林伊伊离杭, 天不亮就起身梳洗, 这会子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难免有些犯困。
她将头倚在轿厢上, 正眯着眼睛假寐, 忽听外面有人大喊着“停轿”、“赶紧给我停轿”, 紧接着轿子猛地一颠就停了下来。
“官人可是有事?”轿夫的声音在外响起。
晏怀微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正待开口询问,外面那人却先她一步, “唰”地一下就将轿帘掀起——居然是齐耀祖!
晏怀微仿佛看见恶鬼一样,遽然向后缩去。
齐耀祖却没给面前这女子闪躲的机会,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螳螂般的长臂伸入轿内, 抓住晏怀微的衣袖向外用力一拽。
晏怀微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道拽着, 一下子便从轿内扑了出来。
“好你个贱人, 居然躲在这儿!老子以为你死了, 原来活得好好的!”
听闻此言,晏怀微差一点儿连呼吸都停滞,只觉整个人如受冰凌之刺, 周身寒毛直竖,脑海中天旋地转全是惊诧——齐耀祖认出她了?他是怎么认出她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会从此处经过?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问题的时候,她不能被齐耀祖缠住,她必须抵死不认。
思至此,晏怀微努力撑出气势,怒斥道:“哪里来的腌臜货,敢拦王府女眷的轿子!我是泸川郡王恩宠之人,泼才如何放肆!”
齐耀祖咧嘴怪叫:“你少装蒜。我还以为你早就去见阎王,却原来是找你那姘头求欢去了。也怪我眼拙,上次在王府居然没认出你!啧啧,我的好娘子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已经被那赵郡王破身了,对不对?他的榻上功夫如何?勾得你脸都不要,家也不回,真是个毫无廉耻的贱人!我呸呸呸!”
齐耀祖叉着腰拦在轿前,满口污言秽语,骂得口沫横飞。
晏怀微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透过帷帽薄绢向四下看去,见轿子被拦停之处已是德化坊。也就是说,穿过眼前几条巷子,过了清湖桥就是泸川郡王府所在的清风坊。
只要回到清风坊,她就安全了。
她不是晏樨,她是倍受泸川郡王宠爱的梨枝娘子,到了王府地界,齐耀祖要是还敢纠缠她,她就大叫大嚷,叫府中院公出来将此人乱棍打走。
电光石火之间,晏怀微谋定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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