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只字不许提。我受伤的事,更不能让代王知道。”
青桐略有些失望,却也只能答诺,她本想着王后受伤,正好借机让许久没有踏足王后院子的代王来看看。
打心眼里,她是希望代王和王后能亲密无间,也好让府里那些嚼舌根、轻视王后的奴才能消停一些。进来顾良娣得宠,越发傲慢了。
弘允竟在庭院里等她,锦月很是意外,她原本以为弘允会如同往常,在顾良娣那里厮混。
踏入院子时,锦月便见那一树青叶稀疏、微微泛黄的槐树旁,披着青色披风的男子侧身而立,望着簌簌落下的落叶归根,苍凉忧郁与无可奈何如一张网,将他高傲、尊贵的背脊缠绕包裹,似要将他挤碎,碾成灰。
听闻脚步声,弘允侧脸往来,还未来得及收好的深重心思泛着暗色波痕,见那依着门缓步优雅走近的女子,仿佛寒夜的星光,落入他眼帘,照亮了满眼的黑暗。
“你……回来了?”
弘允轻声问,似在不确定,似在求一个可以安心的答案。
一世相识,半生青梅竹马,锦月如何听不懂他竭力隐藏的情绪,弯了弯唇而笑。
“嗯,我回来了。”
弘允回了个笑,又清又浅,却是真心。
弘允进屋坐了一会,锦月思量了思量,将放在角落里的鞋履给了他。
弘允穿上试了试,明明有点儿小了,他却说很合适很喜欢,不让锦月再改。
送走弘允,锦月唤了扫洒院子的奴婢。
“我问你,代王在我不在时,可曾来院子里过?”
奴婢伶俐,道:“来过。几乎娘娘每次入宫,代王殿下都会在庭院的那颗槐树下等待,直到门童进来禀告说娘娘回来了,他才会走。今日门童请了病假,才被娘娘撞见了……”
她说罢又一心慌道:“求娘娘不要告诉代王殿下,代王不许奴婢说的。”
锦月惊讶,又是淡淡的心疼,挥手让奴婢下去。她走到窗前,看着那颗槐树,眼前仿佛看见弘允在槐树下等待的影子。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那里等着啊……
一头青丝,一身粗糙的青色披风,简单的一根鎏金簪子,腰间唯一的饰物,是一枚废后留下的羊脂玉红流苏玉佩……
弘允已几近一无所有,若她再离开,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皇宫清凉殿里,弘凌彻夜未眠,地上被他摔碎的药碗无人来收,弥漫着浓烈呛鼻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这恶心的药味。适才他发了怒,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收拾,现在殿外还哆哆嗦嗦跪着一地怕死的奴才。
夜色深沉下来,烛火未挑,幽暗。弘凌盯着自己虎口,死死咬住牙齿。
难以相信,不敢回想,他竟然怒起险些将她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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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2.7.0
弘凌对着油灯和满地药渣、碎瓷片独坐了一夜, 门窗紧闭,药味不能散出, 屋里有股呛人的味道。
弘凌闭了闭眼, 轻声呢喃:“这阴冷恶臭的药味, 与我可真是合拍……”
回忆所作所为, 他于她,大约与这药味也差值不远了。
起身, 推开窗户。
已有稀薄的灰白在东方亮起。
天要亮了, 可他却满身疲倦。他想着:或许这会儿她也没睡着,一定是在憎恨他的。
清凉殿外, 李生路、江广二随扈焦急等了一夜,却碍于弘凌昨夜怒斥滚出去而不敢进去贸然打扰, 直到天明时分突然听见一声闷响,似人晕倒,才冲进去。
“快传侍医来。昨夜药洒了,皇上没有喝, 赶紧再备一些。”
锦月想将前日在清凉殿与弘凌的冲突瞒住, 却不想那消息似有翅膀一般,飞入了府里。
王后“失宠”于皇帝的流言,如八月初起的秋风,在代王驿宅里穿梭。
清早,锦月刚起,青桐去取了早膳回来禀告说取早膳的路上就听到灶火房的奴才与姬妾院子里的扫洒奴婢在说道。
“娘娘,她们说得很是难听,并且旁若无人一般,奴婢看见了,是顾良娣院子里的扫洒奴婢。那奴婢和顾良娣的家生丫头很熟,估摸是从那儿传出来的没错了。”青桐道。
秋棠眼睛转了转:“前日娘娘入宫出府前不是听闻有人在碎嘴吗,奴婢去教训了,正是顾良娣的家生丫头绿环,奴婢训斥她她很是不甘,眉目全然没有恭敬之色。”
锦月捋了捋手绢,站起来。“这二女入府前我便答应过代王能包容得她们,这些日子才睁只眼闭只眼,而下她们越发得寸进尺了。”
代王驿府是临时供给藩王的临时驿宅,本就不大,除去代王的起居所和书房以及王后的院子,其余并无多大面积空闲了,但顾良娣却硬是央求着弘允合并了三个小隔院,合成了她寝院,还让弘允亲自题了个匾额——秀兰殿。
王府非宫,除了代王居所勉强能称“殿”,其余的建筑都称不上殿。
锦月来到秀兰殿外,扫了眼狭小的门楣,再看匾额上弘允苍劲俊逸的题字,比之前朝任何一个君王、大家也不逊色,偌大的匾额,狭窄的园门,两相对比,颇有些滑稽。
锦月出身高门,见识自不一般,秋棠跟随锦月不少日子,她学了几分,掩口笑道:“如此小家子气的院子,却非要称殿,顾良娣到底是小侯庶女,没有见过大场面,不知道皇宫里的‘殿’有多大,当真滑稽。”
锦月弯了弯唇却无笑色:“虽然滑稽,可表达的那份野心和期盼,却是不小。”
这是顾良娣的愿景,她是想有宫,有殿,这番愿景怎会小。
顾元儿没想到锦月会登门,她本以为锦月这会儿会因为失宠的流言蜚语而缩在屋子里惶惶度日,是以匆匆而精细地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来庭院里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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