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嘴上便不自觉地嘟囔出来,“也不知金陵到底有多好,竟让她如此乐不思蜀?这都几个月了,怎的还不回京?”
话音落地,方氏正欲为她簪上珠花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她抬眸,看了赵如萱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轻声道:“金陵六朝金粉地,山水人文自有其吸引人处。孟小姐许是流连忘返,又或是……有要事,尚未办妥吧。”
金陵城守备府。
袁守备立在书房中,面色阴沉,时而来回走动,宛如一头困兽。
“老爷。”袁夫人端着一盏参汤悄步而入,声音放得极柔,“您连日操劳,饮盏参汤定定神吧。”
袁守备连眼皮都未抬,声音冷硬,“拿走,没胃口。”
袁夫人咬了咬唇,脸色有些僵。她出身崔氏,虽是庶女,可当年袁守备还只是个凭着军功崭露头角的武夫。崔家看中他的前程,才让她下嫁。这些年,他何曾这般冷待过她?
她压下心头涩意,试探道:“老爷,清音那孩子已知错了。她终究是崔家嫡支的姑娘,长久拘着,只怕崔家面上也不好看……”
“你还敢替她求情?”袁守备猛地转身,眼中满是血丝,“你可知就是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害得我们秀崖山的矿场被裴序撞见!蠢妇!”
他气急败坏,一拍桌案,“心思恶毒也就罢了,偏偏蠢笨如斯!眼下这档口,她还敢私自动手!”
袁夫人面色涨红,手中托盘颤了颤,终是重重将参汤搁在桌上,转身拂袖而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心腹快步入内。
袁守备按捺住怒火,沉声问:“盯着那姓裴的,可有异动?”
“回老爷,他这两日倒是……极为清闲。”心腹躬身禀报,“眼下正陪着未婚妻看嫁衣。”
“嫁衣。”袁守备一愣。
“是。听闻婚期定在明年。请了曾在宫中尚衣局的刘姓绣娘,正在定花样。”
袁守备眼中血丝更甚,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他倒是沉得住气。”顿了顿,又问,“谢家那边如何?”
“谢家仍在暗中搜寻,不敢声张。”
“好。”袁守备缓缓坐回椅中,指尖在扶手上轻叩,“先晾着。待他们寻得焦头烂额、心急如焚时,我们再好、好商谈。”
城东一处清幽的小院里,四面墙上挂满了各色绸缎布匹,案上铺陈着数幅精美的刺绣样稿。
“你在看什么?”孟令窈出声问道。
裴序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在看老鼠。”
孟令窈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提起裙摆,“老鼠?”她眉头微蹙,嫌弃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吗?”
裴序迈步走到她身侧,声音淡淡,“走了。”
孟令窈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铺陈的嫁衣样式上。大红的绸缎如云霞铺展,上头绣着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的纹样,金线银线交织,华美得令人目眩。
“孟小姐,裴大人,请看。”刘绣娘介绍道:“嫁衣规制在此,纹样、用色、针法,皆需斟酌。全部完工,恐需至年后。”
贵女的嫁衣向来是不厌精细,她只是绣娘之一,还需带着七八名技艺精湛的绣娘共同缝制,如今才只是刚刚定下大致的样子,待到彻底完成还需数月。
裴序目光略过那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的嫁衣,落在孟令窈专注的侧脸上,微微蹙眉,“是否过于沉重了?”
刘绣娘愣住,旋即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嫁衣向来如此。若不繁复庄重,如何显出喜庆隆重?当年长公主殿下的嫁衣,比之更甚。”
孟令窈好奇地拎起一件外衫掂了掂分量,顿时肃然起敬。这一件就已不轻,若是全套穿上……她不由暗暗咋舌。
裴序看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长公主殿下自幼习武,身体强健。”
孟令窈回头瞪他,“这是何意?”
裴序眉眼间隐约含着笑意,声音放缓了些,“是怕你受累。”
孟令窈扭过头,并不搭理他。心中暗自思量,她不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闺秀,为了保持身姿窈窕,除了在饮食上克制,平日里也会做些五禽戏、八段锦之类的导引术,以求气血通畅、面色红润。
只是这些……兴许确实不够应付那沉甸甸的嫁衣。她可不愿被压得弯腰驼背,姿态不美。
“我倒是会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裴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慢条斯理道:“可令人身轻如燕,不至于被嫁衣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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