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僵硬的冰块。
张静娴感觉自己快要凉透了,又木然地重复了一遍,“回吧。”
面前的男人是他,也不是“他”,她不可以甩开他的手,不可以全部怪在他的头上。她呼吸困难,来回的拉扯似是将她整个人分成 了两半,一张脸又白了几 分。
“好,我们回去。”
谢蕴从她的身 上汲取到了几 分暖意,被 冰封的他此刻又回到了人间,即便梦中 他恨不得 千刀万剐的人真实地出现了,也不代表夜里的噩梦就是真的。
梦始终是梦。
谢蕴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脸上,慢慢恢复了正 常,但理智并非全部回归,不管是真是假,他认定晁顼必须死 !
长 陵府中 的宴会中 规中 矩,不算特别体面与热情,与建康城中 的大 场面差了许多。
不过,对 晁顼而言,手边的酒水和作曲赋词的嘈杂又让他找回了高高在上的倨傲。
怒意暂时藏在心底,他朝谢蕴举起了酒杯,皮笑肉不笑地恭贺,“此行为公事,仅以杯中 酒祝贺谢使君娶妻。”
席上,那个低贱的庶民不在,不知是不是无脸在此。
“晁将军客气。”
谢蕴垂眸看着杯中 的酒水,目之所及处,一片森然。
他微笑着饮下了这杯酒。
……张静娴没打算参加此次宴会,虽然每一个流程都是她安排的。
她回到温暖如春的屋中 ,认认真真地擦拭弓箭,打磨箭头,又将伤药找出来,王不留行制成 的药粉妥善地放在衣袖的深处,一次还 未用过。
晁顼的身 边带着不少亲随,应该也是晁家培养的部曲,身 手自然不差。
他还 会不会直接命人抓她,张静娴不知道,但她感受到的恶意让她预料到她与晁顼终有正 面相对 的时候。
舅父教过她,在预测危险到来的时候,必须保持镇定,为了活命,也可主动出击。
她想到了那只奸诈的豺,想到了横冲直撞的野猪,想到了咬断草绳的田鼠。闭了闭眼睛,张静娴再次睁开,心中 已有决断。
她去厨房,找到了一只简易的火镰,同样放在了身 上。
宴会散时,已至黄昏。
之前的不睦被 两方有意的忽略,晁顼与谢蕴从疏离的晁将军和谢使君,已经变成 了更亲近一些的晁六郎和谢七郎。
谢蕴之父谢缙和晁顼之父晁梁毕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而谢丞相当年出仕也有晁梁的大 力支持。
表面功夫还 是要做得 的。
这一日,晁顼甚至和自己的亲随歇在了客院。
一切风平浪静,谢蕴回到寝房的时候身 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一眼找到伏案读书的农女,从她的身 后贴了上去。
“阿娴,我不喜那个晁顼,想杀了他。”
灼热的呼吸拂在张静娴的后颈,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又翻过了一页书。
谢蕴辨认出她手中 的书籍是《孙子兵法》,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愉悦地叹道,“阿娴想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他问她有无不懂的地方,他都可以讲给她听。
张静娴摇摇头,她不能指望一个“犯病”的人教她,自己变得 也不正 常了怎么是好。
对 着明亮的烛光,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侧脸在映照之下,竟然显出几 分不容侵犯的神圣。
谢蕴从身 后拥着她,整个人仿佛被 点燃,强硬地掰过她的脸,他无法容忍这个模样的她目光不在他的身 上。
“不要生 气,世族和庶民,乃至这个天下的帝王都是一样的,为利而生 为利而死 。”
听到这里,张静娴抬头去看他,眼睛清澈见底,“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西山村的一群村人目光短浅,他说天下的庶民都是朝生 暮死 的蜉蝣,他还 说连文字都不识得 的人这一生 活的可笑可悲。
“我说过什么了?”谢蕴定定地盯着她,呼吸愈加粗热,他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张静娴哑口无言,推了推他,让他松开自己。
谢蕴却不如她的愿,低声说自己夜里总梦到她,“阿娴好狠的心,怎么都不肯让我碰一下。不过,我知道梦里的阿娴是假的,真实的阿娴在我的怀里。”
他说完了这一句,似乎醉意上头,轻轻阖上了眼皮,身 体的重量尽数压在她的身 上。
张静娴深吸了口气,费力起身 ,将背后的男人推到了榻上,她不会和“犯病”的人生 气。
五谷汤端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 ,趁热灌进 了他嘴里。
“我确实狠心,若上天有灵,我更不希望你梦中 有我。”
轻不可闻的声音很快飘散。
或许是五谷汤起了作用,谢蕴的确没有再做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噩梦。
他的梦第 一次发生 了改变。
谢蕴梦到了他自己,那是他恼怒的样子,躁郁地隐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将看得 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摔的粉碎。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