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泓和张帖儿便是石雕上栩栩如生的画案。
两人向外飘出数百丈,张帖儿适应了这股撞击力后,在心中悄悄拿捏了一番力道后,紧握大戟的手腕轻微一转,大戟借力偏移,由于血枪失去了支点,殷泓整个身子擦着张帖儿侧滑而出,侧滑的身子如毫无预兆的扑空那般。
张帖儿看似完美的破解之法其实早就在殷泓的预料之中。
两人之所以能够如雕塑般滑行了这么久,其实不是张帖儿把握住了双方发力的临界点,而是在血枪撞击在戟刃上时,殷泓就已经精准的找到了那个临界点,在撞击的一瞬间,既要保证张帖儿不被弹飞,又要保证自己能够完美无缺的对接上张帖儿倒飘的速度,就算是术算家都很难把握这个临界,但是殷泓却是在一瞬间就做到了。
从始至终都不是张帖儿在应对殷泓的那股冲击力,而是殷泓刻意适应张帖儿的承受能力。
经过短暂的交锋,张帖儿也是察觉出了异样,在两杆兵刃撞击上的一瞬间,无论张帖儿如何发力,对方总能刚好拿出与之相匹配的力量出来,就像用手推墙一样,你无论如何用力,对方都是纹丝不动。
张帖儿心知不妙,才会反手转动戟杆,想以卸力的方式摆脱这种如影随形的可怕攻击。
但他上当了,殷泓就在等他卸力。
在张帖儿卸力、与他交身而错的瞬间,已经悄悄在左手上酝酿出一丝精元之力的殷泓正好可以给他一拳。
殷泓酝酿的这一拳攻击力不比手中的长枪差,要知道,他除了是兵家修士外,还是一位炼体者!
殷泓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左手握拳,在交错的瞬间,一拳捶击在张帖儿的心口。
两人就此交错而过。
张帖儿被捶的斜飞而出。
被一记暗拳捶中的张帖儿滑出很远才稳住身形,他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从心口处扯出一块已经破碎的护心镜。
还好这一拳是冲着他的心口去的,若是冲着肋骨而去,此时他的腹部应该已经被殷泓掏出一个窟窿出来。
张帖儿随手丢掉那块密布符箓篆文的破碎护心镜,冷冷的看着阴险歹毒的殷泓,将身上同样破碎的甲胄一块块撕掉。
而后便看到千丝万缕黑色线状物如漆黑剑芒从张帖儿体表上纵游切出,呼吸间,一幕如墨斗弹出的密集黑线纹路的纱衣显现了出来。
殷泓眼神一凝。
百鬼符衣?!
漆黑如魂丝的黑色线条如鬼手似触须,竟然顺着张帖儿的身子骨攀爬了起来,形如狂野生发的爬山虎藤蔓那般。纵游的黑线丝在触及到张帖儿的皮肉之时,游移的速度更是迅猛了起来,顺着皮肤,嵌入血肉,形成密密麻麻的符箓纹,此时张帖儿那白皙的脸庞上已经被一团缭绕如烛烟的丝线取代,看起来像是纵横交错的刺青脉络。
符箓纹路凝为甲衣后,张帖儿原本一身的刚猛气息也是顷刻间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如恶鬼索命的阴戾气息。
张帖儿催动以鬼魂研墨,肉身为底的符箓衣后,一身气势缓缓攀升,雄浑激荡如大潮对涌。
他那张纹路游弋的脸上变得狰狞不堪,仿佛那些黑色线条正在勒紧他的皮肉一般。
仅仅一个回合,就被殷泓破掉了甲胄和那枚价值万金的护心镜,而且对方并未动用任何强力手段,显然在两人的捉对厮杀中,自己落入了下风。
殷泓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远远超出张帖儿的预料,而且接下来的战斗更是凶险万分,用生死仅隔一线之间来形容毫不为过,所以在两人交战进入白热化时,张帖儿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一瞬之间祭出百鬼符衣,防范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如果在暴露压箱手段和保障性命之间做出选择,张帖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命都没了,留再多的压箱手段还有什么用?
更何况,越早祭出这件百鬼符衣,对于他接下来争夺古战场遗址的坐镇权就越有力。
想要过河,就先搭桥。
对于殷泓,张帖儿从皇室和家族中递送过来的密信中了解颇多,他与红烛镇这座活着的古战场遗址之间其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矛盾,这些矛盾的来源来自于他的一体双修之法。
而这种矛盾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殷泓这辈子都别想炼化古战场遗址,尤其是像红烛镇这种活着的、超级古战场遗址,即便身处其中也要受到古战场的压制。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这里呆了七百年之久依然没有炼化红烛镇的原因。
而且殷泓施展的手段越强横,古战场遗址对他的压制就会越大。
其中原因其实很简单,还是因为这位先走炼体路子,后来又转投兵家修士的前朝名将太过于贪心不足,转投兵家后,舍不得一身强横的体魄、依旧保留炼体者的功底,顶着压制强行提境,最终练成了不伦不类的怪物形态。
众所周知,古战场遗址又被成为人间小酆都,是出了名的阴气凝聚之地,兵家修士想要坐镇古战场,首先要能抵御、适应古战场内的阴气冲刷体魄灵魂,最终两者之间达到同化熔铸。
但殷泓体魄强横不假,可那一身因炼体而得的精元之力天生就与阴气相克,两者之间的碰撞宛如天雷地火,根本不能够安然熔铸一体。
这也就造成了殷泓根本不可能炼化超大型古战场遗址,殷泓体魄如一团燃烧的烈火,而古战场遗址似一块阴寒的万年坚冰,双方一经触碰,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殷泓在看到张帖儿催发出百鬼符衣时确实是有些震惊,因为百鬼符衣不似普通的甲衣,它制作的首要条件便是古战场遗址。
一种以古战场吞噬古战场而来的甲衣,这副符衣又被称为古战场遗址的克星,因为它能生吞古战场遗址!
有此甲衣护持的张帖儿,若是对红烛镇起了贪念,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将其炼化,但是坐镇此处应该能够做到。
一旦张帖儿坐镇了古战场遗址,那在他的操控下,这座古战场遗址对自己的压制会愈发强烈。
震惊归震惊,但殷泓并没有丝毫的忌惮,反而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情态。他在这里被压制太久了,几百年间,这个以征伐闻名于世的将领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早就压制不住胸腔内翻涌的战意了。
今日,面对一个极有可能坐镇古战场遗址的对手,他便可以尽可能的释放自己胸腔内的战意了。
真的以为这年轻将种坐镇了这座古战场遗址就能对自己绝对压胜了?!
不提数百年间殷泓与红烛镇相互砥砺,早就适应了这种压制,就算张帖儿坐镇了又能如何?别忘了,这里曾是前朝国都,在这里战死的英灵都是李家的军队!
这座古战场姓李!
而且张帖儿到底能不能坐镇此地还要看老掌柜愿不愿意!
埋葬在镇子里的英灵生前曾听令于鼓声,死后依然听令于鼓声,历经千秋万代都不会更变!
我殷泓一日是他们的将领,即便轮回千百世,也依然是他们的将领!
殷泓将手中屠城向后划出一个弧度,锋锐的枪尖切割山石如同切割豆腐一般,一身鎏金长放的殷泓不是举枪开路,而是十分霸气的拖枪而行。
殷泓身姿挺拔如陡峭山峰,从其体内流溢而出的战意更是如渊渟岳峙,滥滥然不可当。他每向前跨出一步,便有一圈涤荡的精纯精元灵力向外扩散而出,几近肉眼可见的精元灵力荡开金甲上的光芒,形似流动的熔金那样绚烂。
人间神祇,金甲巨灵,不过于此。
一招落败的张帖儿在祭出百鬼符衣后,底气大涨,狰狞不堪的脸颊绷的宛如新凿石块那般棱角分明。
在他起步的瞬间,手中的大戟再度凝聚出一条香炉升紫烟形的流带,顺着戟身缠绕,本就宽阔的戟身仿佛膨胀了一圈。
同时,那副符衣上,升起如乌云遮日的滚滚浓烟。
他将大戟绕至身后,扛着大戟前行,每走一步,脚步便沉重几分,数丈之后,便看到经他所踩过的山石地竟是裂纹密布。
这一战不可避免。
张帖儿想要坐镇此处地域,就必须要激发出殷泓的最强战力,让他彻底释放出与这片地域格格不入的精元灵力。
在古战场遗址本能的对这股精元灵力抵触、压制时,张帖儿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占据这处古战场。
换句话说,就是他会与这处古战场暂时形成同盟关系,来共同抵御殷泓的冲击。
那便是他坐镇古战场最完美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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