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知道了?”皇帝微微挑眉。
赵庚旭并不直接答话,只转身开门, 低声吩咐侍从去请刘太医。
不多时, 那位须发花白的刘太医躬身入内。然而下一刻,他抬手在耳侧颌下轻轻一揭,竟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连同假须一并除去。
转眼间, 一位年约三十五、眉目清秀的青年现于眼前, 他从容整袖, 向二人微微颔首行礼。
赵庚旭介绍道:“他叫淳余杏,出身蜀郡神医一脉, 后机缘巧合下入了天工院下面的善堂,皇兄病重之时,他恰在京城。接下来的事, 由余杏你来说。”
淳余杏会意,上前一步,“启禀陛下, 殿下。日前,臣奉殿下密令,冒险为陛下请脉。陛下龙体……并非中毒,实乃风寒入里化热,兼之忧思过度,肝郁气滞所致。至于咯血之症……”
他略一停顿,悄悄抬眼觑了觑皇帝神色,才继续道,“确实有些过于夸张了。”
见皇帝并无怒色,他胆子稍壮,接着回禀:“而所谓‘梦陀罗’之毒……于陛下脉象之中痕迹极浅,绝非长期嗅闻所致,反倒像是……近期微量接触,且其中大半毒性,已被陛下服用的解药化解。”
“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慎重,“陛下圣体早年似乎曾中奇毒,虽毒素已清,却终究伤了根本,于子嗣有碍,且体质较常人更为虚弱,理当精心将养,宽心静虑。若再这般劳心耗神,只怕……于寿数有损。”
此言一出,赵庚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看向赵庚旭,只见弟弟正板着脸,气鼓鼓地瞪着他,满眼都是控诉。
“你……你早就暗中让杏林高手给朕诊过脉了?”赵庚明有些尴尬问道。心里暗想,这神医一点都不含蓄,咋啥都说。
“不然呢?”
赵庚旭一边挥手让淳余杏退下,一边带着委屈和愤懑开口:
“当时皇兄吐血昏迷,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一面要应付世家那群老狐狸,一面悬心你的身子,日夜难安!结果……结果你根本是装的!连我也骗!”
他越说越气:“还有,你早年中毒,以致子嗣艰难、体质受损之事,为何我毫不知情?我现在回想起来,你和父皇确实有一段时间奇奇怪怪的?你们竟都瞒着我!”
他盯着兄长,语气愈发激动:“还有这次,皇兄你是不是早就想借此机会,看看我这个弟弟,在面对这种局面时,会如何应对,能布出怎样的局?”
想起自己那些暗中布置——调动“幽灵”,联系周勃,还自以为是力挽狂澜——原来皇兄说不定一直在暗处审视,如同考官评判答卷一般!
赵庚明被弟弟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小九,朕……起初确实只是风寒加重,那口血……咳,虽有夸张,但的确有咳血,不过是咽喉咳多了有些损伤的缘故。”说着,他小心地看了弟弟一眼。
“之后察觉世家异动,便顺势而为,想看看能钓出多少不安分之徒。至于你……朕承认,确有借此考校你之心,但绝非不信任。
朕只是想看看,在没有朕庇护之时,你能做到何种地步。而你做得比朕预想得更好。”
这确是真心话,小九的反应与手段,远比他预期的更为出色。
但他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向殿外,语气带着一丝忧虑:
“只是……此事未免太过顺利。崔琰老谋深算,秦毅掌控禁军多年,崔家身为世家之首,几乎未留任何后手。
从崔景明呈上的证物来看,他在军中亦有部署。如今败亡得如此之快,似乎……快得有些不合常理。”
赵庚旭看着皇兄那疑惑的神情,心中的郁闷忽然消散了不少,甚至隐隐有几分得意。
“皇兄觉得顺利?那是因为……不止皇兄在钓鱼,臣弟也在钓鱼。而且,我们好像不小心钓到同一条河里了,还各自下了不同的饵。”
“此话何意?”赵庚明怔住。
赵庚旭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臣弟被软禁后,崔琰曾来找过我。”
“什么?!”皇帝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崔琰去找小九?在那种时候?
“他并非去威逼利诱,而是请罪,兼提出合作。”
赵庚旭回忆起那夜的情景,语气也有些复杂道:“他说,他深知世家积弊已深,皇兄与我都欲除之而后快。此次皇兄病重,各家蠢蠢欲动,已成烈火烹油之势,覆灭只在旦夕。”
“他崔家身为世家之首,无法独善其身。但他不愿看到崔家百年基业瞬间灰飞烟灭,亦不愿见朝局动荡过甚,伤及国本,令自己留下千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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