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逐前夕,玉蝉前去劝阻,织女却道:“虽牛郎窃我衣衫,将我留在人间,与我相知相识,但他对我一见钟情,拜月焚香,虔诚之心换得月君朱笔一点。既牵了红线,纵他身化白骨、名没荒冢,我当生死相随。”
玉蝉痛惜她的才华,仍想挽留:“若你谪后,三界六道再无仙娥能织就万霞锦。那牛郎不过凡胎浊骨,纵有月君赤线相系,岂配折你万年仙根?”
说到牛郎,玉蝉实在来气:“凡夫俗子!分明是贪妄仙缘的孽障,盗衣结缘已是僭越,连累你受罚受贬!你怎么能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如今玉帝王母案前尚有转圜,只要你认错认罚,断了情根,我便以千年功德作保,替你去向上仙们求情!”
织女却执迷不悟:“你不懂,我爱他,我绝不会违背本心骗人骗己。玉蝉子,请不必再说了。你修你的无漏身,我溺我的有情苦。”
玉蝉气极,只留下两个字便拂袖而去:“糊涂!”
织女一意孤行,与牛郎分别流放到了远星。两颗无名星有了“织女”和“牛郎”的名,他们一年仅一次鹊桥相见。
在玉蝉看来,这都是凡人的阴谋。毕竟不过是引诱了一个仙娥,便换来长生不老坐拥孤星,当真是好歹毒的谋划!
他又想,那替人牵线的月君定是收了牛郎好处,才做出这样一等一的恶事,毁了仙子的清白和终生,让万里云霞都不复当初!
蟠桃会时,没有了织女的万霞锦,与往些年相比黯色不少。但东西两方上下三界的仙神汇聚,仍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场面。
席上,玉蝉难得有机会喝素酒。他喝得有些多,金蝉都没有拦住。他目光灼灼,只盯着仙神中最受欢迎的月君仙者。
在东方天界,俊美的月君与英武的二郎神齐名,并列为男仙美神。二郎神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月君牵线姻缘与仙人交际如鱼得水。
所以在蟠桃会中,月君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无数仙神与他寒暄说话。玉蝉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只能躲在人群后面暗暗窥视。
幸而品了蟠桃后大家忙着奉承王母,月君供了礼便独自离席。玉蝉找准机会尾随其后,到了瑶池水边。
水雾漫过脚趾,是催人情绪的香味,让玉蝉的愤懑再遏制不住。他摔了酒觞,琼浆溅在云靴上,像极了那日织女被捉拿时眼角落出的血泪。
“月下老儿,你那双招子若是昏花,小僧不介意替你剜了!”玉蝉醉得不轻,广袖挟风劈开水雾,金芒朝月君袭去。
月君的红线在指间绕成繁复的纹路,轻易将金芒格挡。他知道玉蝉在为织女不平,笑道:“小菩萨可知,红线系的是因果,断的可是功德。”
月君腕间金铃轻晃,玉蝉腰间忽然被红线缠绕。
“放肆!”玉蝉并指斩绳,断缕却绽作千丝,将他困成茧中人。
月君轻笑,捡起地上的玉质酒觞,道:“好凶的雪娃娃,让我想起昆仑山巅的玉蟾蜍——看着冷,含在舌尖却是甜的。”
“你!”玉蝉耳尖微微发红,周身迸出梵火,烈焰灼得红线噼啪作响。他挣脱而出,想要再次攻击,却听到不远处传到仙子的脚步和笑声。
他凶狠地瞪着月君,暂时没有动作。
月君含笑:“小菩萨这般怨恨,莫不是气我未曾替你系过红线?”
“你还敢胡乱牵线?就是你将仙女与凡人牵红线,毁了好好的仙女。玉帝王母不管你,我可要替天行道!”玉蝉横眉怒眼,站定原地念诵引雷诀,势必要将这个狂悖的仙人给劈了!
“小菩萨这般气恼,该不会向织女交付了痴心?虽痴心诚挚,她身上可没有多余的线牵给你。我倒是能替你觅得更好的姻缘,不过你这菩萨便是做不得,要下凡间去渡情劫。”月君略讶异,没想到这西天弟子竟真因为这种事要引雷来劈他。
他当然不怕,这会儿是蟠桃会,有天兵值守,那雷引了一半,便被阻隔在外。玉蝉见雷引不了,又操纵瑶池水,朝月君卷过去。
“混账!我怜惜织女才华,怎可能对她有私心?一切恶果,不都是你牵错了红线导致,你还敢狡辩?”
瑶池水有激发情绪的功效,使得玉蝉更愤怒,月君笑得却更灿烂。
那霜发仙人湿了一身的水,却不生气,反而用酒觞盛瑶池琼浆,闪身到玉蝉面前,将酒盏抵在雪娃娃的唇畔:“饮过合卺酒,才准讨伐我。”
盏中银河倒旋,映出西方极乐世界从未有过的红尘万丈,眼看着红线的虚影便要缠上来。
玉蝉整个人都气炸了。
他堂堂佛祖弟子,竟然被东方仙人轻浮调戏!随着他怒意的增长,僧袍的密文乍露黑影,某种暗处的力量即将爆发。
好在,金蝉及时出现,牵住了他的手。
那温润的手心令玉蝉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他开始浑身冒冷汗。原来是这瑶池水,让他情难自控,不然怎么会这样易燃易爆。幸好有金蝉在,不然蟠桃会上怕是要出大事。
月君似有所思,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着眼前两个西方极乐来的小菩萨,他们形貌相同、气质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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