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从酒柜里拎出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温令仪握着冰凉的瓶身,径直走回卧室。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光线范围内,散落着两支已经完全空了的酒瓶,还有一瓶喝得快见底的,歪倒在地毯上,旁边是一只孤零零的玻璃杯。
这两天,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连房间也懒得打扫。
从周见星那里回来后,她就把自己彻底关在这个房间里,用酒精麻痹神经,喝到意识模糊,天旋地转,然后倒头就睡,试图用沉睡来逃避清醒时无孔不入的刺痛。
分手费?周见星背叛了她的信任,凭什么还能从她这里拿到分手费?温令仪近乎偏执地想。
而且,她自认为在周见星身上花的钱已经足够多了——替她支付陈迟观那十二万的赔偿,那条在拍卖会上以六百八十万拍下的宝石项链,还有那辆已经付掉的十二万定金。
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钱,她甚至都懒得去仔细计算。
这么多年,她还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投入过如此多的金钱,即便是当初的祝扬,也没有这个待遇。
甚至有个瞬间,温令仪吝啬地想,她应该把那条项链要回来。一个背叛了她的女人,凭什么还能从她这里获利?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样做,显得她太斤斤计较,太跌份,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她想要回来的,又不是钱。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她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她仰起头,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酒。醇厚辛辣的酒液漫过舌根,滑入喉咙,一路烧进胃里,却也成为了各种胡思乱想最好的温床。
那些念头在酒精催化下变得光怪陆离,时而清晰得令人窒息,时而混乱得如同一团乱麻。
其实,是她自己先越界了。
她不该对周见星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指望和幻想。
过往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不受控制地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是她披着“封心锁爱”那个马甲,小心翼翼地问周见星会不会喜欢男人时,对方给出的那个模棱两可、耐人寻味的回答。
是两人一起在超市买菜,她半开玩笑地问周见星以后会不会想要孩子时,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肯定地回答:“想啊。”
是周见星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她忙碌做饭,或者在卫生间,用小水盆认真搓洗她的贴身衣物。那副贤惠温柔、宜室宜家的模样……
或许,她的出现对于周见星原本的人生轨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意外。
如果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接近和蓄意勾引,周见星大概率会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直女”。
按部就班找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结婚、生子,系着围裙在属于自己的厨房里为一家人忙碌,弯腰搓洗着丈夫和孩子的衣物,闲来就在阳台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将那个世俗意义上的“小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温暖而充实。
当然,并不是说女人就该如何如何,但周见星身上确实有一种天然的、近乎本分的“贤妻良母”特质。
并且她似乎对此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
如果没有温令仪的出现,周见星的人生或许就会沿着那条“正确”而平稳的轨道,缓慢而坚定地行驶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已婚”的女人纠缠不清,陷入一段不见天日的关系里。
是她对周见星产生了致命的误判。
实际上,生活中早已处处是蛛丝马迹,它们都在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周见星和祝扬从本质上是一类人,她们渴望的,终究是一种世俗的、安稳的、被社会主流认可的生活。
说不定,今日这样惨淡的分离,早在她们相遇的第一天,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周见星时,那时候周见星还不认识她,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灿烂得如同正午阳光的笑容。
而在遇见她之后,周见星的笑容似乎渐渐染上了苦涩。今天离开的时候,甚至连那点苦涩的笑容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麻木和空洞。
人在面对来自他人的、尤其是来自所爱之人的巨大伤害时,有时甚至会下意识将矛头转向自己,拼命地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以此来合理化对方施加的伤害,近乎自虐般地告诉自己:
这一切的发生是正常的,是因为我也有错,所以我活该承受。
对方的过错因此就显得不那么不可原谅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极端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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