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像个盲人,在黑暗里一点点伸出手,忐忑不安地试探、摸索。可每当她以为自己终于稍微触碰到温令仪心门外那层坚冰,感受到一点融化的迹象时,坚冰又会重新覆盖上来。
可她就像中了某种无解的魔咒,即使在这段关系里不断被无形的尖刺扎伤,感到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落和疼痛,却始终无法抽身脱离。
反而在温令仪这种反复无常、先给予重击再施舍一点点甜头的模式下,越陷越深。
先让她痛到麻木,然后只要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她都会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倍感珍惜,甚至觉得那一点点好就足以抵消之前所有的痛。
也许,真的是她自己不够好吧。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周见星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头,也无法回头了。
她早已深陷其中,情感的流沙没过胸口,每一次试图挣扎,想要把自己拔出来,只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拉扯着,下沉得更深。
一段感情,无论是悄无声息地开始,还是无可奈何地消亡,或许都应该遵循自身的规律,像季节更替,像潮汐涨落,人力在其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周见星虽然在感情方面天生迟钝,对这一点却异常清醒,因为她曾无比深刻地体会过,人的心,是最不受理智控制的领域。
不是她想放弃,那颗为温令仪跳动、为温令仪疼痛的心,就会乖乖听从指令。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点细微的铁锈味,周见星才用浴巾将自己紧紧裹住,推开浴室的门。
湿热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涌出,融入客厅相对干凉的空气里。
她推开卧室虚掩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床铺平整,并没有预想中的人。她又快步走到狭小的厨房和同样不大的阳台查看,这套房子结构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角落。
“温姐姐?”她试探着呼唤,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有点突兀。没有人回应。
她又来来回回仔细找了两三遍,每一个柜门都打开看了看,依旧没有。
温令仪人呢?去哪儿了?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在她家里消失。是走了吗?就这样走了?甚至连一个招呼,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所以,什么因为工作问题心情不好,全都是骗她的借口。温令仪就是生她的气了,因为她至今仍不知道的某些原因,生她的气了,并且用突然消失这种冷冰冰的方式惩罚她。
为什么?是因为昨晚她做的那些事,让温令仪感到不舒服或者被冒犯了吗?可是她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地征询过她的意见,如果当时不愿意,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叫停呢?
今天早上温令仪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甚至还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答应了她晚上会回来吃饭。
怎么晚上回来,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冷漠,疏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周见星站在屋子中央,茫然和无措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点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指尖悬空犹豫了片刻,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敲。
「温姐姐,你出门了吗?」
「你胃舒服一些了吗?还吐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药?」
「温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消息发送出去,绿色的气泡安静地悬浮在屏幕左侧,没有激起任何回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始终没有任何新的提示。
周见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心脏被各种可怕的猜测揪紧。是不是温令仪胃难受得实在受不了,等不及她出来,就自己强撑着去医院了?现在没回消息,是不是在医院做检查,或者……遇到了什么别的突发情况?
温令仪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慌了神,没有任何犹豫,她迅速找到了通讯录里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等待音,而是一个电子女声冰冷又机械的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正在忙。这个状态通常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对方真的正在和另一个人通话,甚至为了那个人的事情,离开的时候匆忙到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她交代。
另一种可能性,更直接,也更伤人。
温令仪看到了她的来电,然后直接挂断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周见星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手丢弃的旧物,像在孤儿院里,曾经短暂地被某个家庭领养,品尝过几天虚假的家庭温暖和关爱,随后就因为各种原因再次被无情遗弃的孩子。
那种得到过再失去的空茫和钝痛,远比从未得到过要深刻得多,也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仍然不死心,试图自己骗自己。
或许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糟糕,温令仪只是临时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立刻处理,来不及告知她就离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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