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在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停下。熄火后,世界瞬间被一种庞大的、深邃的寂静所包裹。
推开车门,山间微凉清冽的空气立刻涌入肺腑,带着植物和泥土特有的清新、湿润气息。耳边是此起彼伏的、不知名的虫鸣,反更衬出夜的宁静。
眼前是一幢三层的老式自建房,沉默矗立在星光下,黑黢黢的轮廓像一头休憩的巨兽。爷爷奶奶去世后,这房子就基本保持原样,父母偶尔会带周见星回来小住,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这里比闷热的城里要凉爽得多。
周见星摸出钥匙,打开那把有些锈蚀的老锁。
推开木门,一股久未住人的、微凉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她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按了几下,灯没有亮。
“好像停电了,可能是电线被老鼠咬坏了,毕竟很久没来了。”她解释道,然后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功能。
一束冷白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堂屋,家具上都蒙着白色防尘布,在晃动的光线下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温令仪微凉的手指:“小心点,跟我来。”声音在空旷又寂静的老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令仪任由她牵着,跟着那束微弱的光,一步步踩在老旧的水磨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沿着狭窄的木楼梯向上走。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她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闻到空气中陈旧木料气息和淡淡霉味混合。
通往三楼天台的铁门有些涩,周见星用力才推开。
刹那间,毫无遮挡的、浩瀚无垠的星空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仿佛一整块巨大的、深邃的黑色天鹅绒幕布从头顶无限铺展开来,无边无际,上面缀满无数细碎闪烁的钻石,密密麻麻,璀璨得令人窒息。
记得小时候,周见星寒暑假常常被爷爷奶奶接去老屋住。
那个年代还没有智能手机,晚上除了看电视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在动画频道播完周见星爱看的动画片后,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三楼的天台躺着看星星。
想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颗星星。
常常看到睡着了,被爷爷奶奶发现,然后把她抱回卧室。
如今,城市里已无法看到如此清晰、如此壮丽的星河,银河像一条朦胧发光的纱带,横贯天际。远离了所有光污染,这里的夜空纯净、原始,美得惊心动魄。
夜风拂过,带来透骨的凉意,也吹动了她们的衣角和发丝。
温令仪不自觉走向天台边缘,手扶着冰凉的铁质栏杆,仰头望着这震撼的景象。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柔和地勾勒出她寂寥的侧脸轮廓,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神深邃,倒映着整片星河,美得不真实。
周见星静静看着她,眼皮子都舍不得眨一下。这一刻,她眼前的温令仪比星空更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温令仪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轻声问:“星星好看吗?”
周见星像是偷看被抓包的孩子,脸颊一热,慌乱地点头:“好…好看…”
温令仪走近一步,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开周见星被夜风吹乱、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微凉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同样微凉的耳廓。周见星僵在原地,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温令仪却自然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周见星脸上,声音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专注:“现在,我也在看星星。”
目光像有重量一样,落在周见星脸上。
月光笼罩在二人身上,像洁白婚纱。周见星向前一步,圈住温令仪的腰,吻上对方的嘴唇,屋顶天台,只有夜间的风声和虫鸣。
过了许久,周见星才气息不稳地放开温令仪。
她深吸一口气,神神秘秘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在温令仪面前,郑重打开。
盒子里,戒指在月光下折射出柔和却清晰的光芒,一颗小巧的白蓝宝,周围细碎的辅石如同众星捧月。
温令仪彻底愣住了,目光凝固在那枚戒指上,看了很久很久。
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角落翻涌上来,她也曾少女怀春地想过,祝扬会在某个特别的日子,为她戴上一枚象征承诺的戒指。
然而最终,她和祝扬的无名指上,都戴上了别的男人给予的戒指。都是自愿的选择,区别只在于,她的那枚,与爱情无关。
她没有想到,时过境迁,会有这样一个真诚得犯傻的人,在大半夜将她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山顶,看着这片璀璨的星空,然后如此珍而重之地,将一枚戒指捧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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