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他让温太太感到孤独和寂寞?为什么他不能多陪陪她、多爱她一点,让她幸福?
周见星恨他,恨他让温令仪不幸福。
而下一步,她应该给自己找个借口。
就比如,反正温太太的先生不能让温太太感到幸福,那她又为什么不能替代他陪在温太太身边?填补由于他的缺位导致的、温令仪内心的空洞。
说不定温太太的丈夫也早就出轨了,否则怎么会忍心,将温太太那样花一样的女人留在国内寂寞地枯萎?如果是自己……周见星的心抽痛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肯定舍不得将温太太一个人丢下,她肯定会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
也许……温太太的婚姻本身就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她的出现也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就算没有她的介入,这段婚姻也注定分崩离析?
周见星可耻地、阴暗地替自己寻找合适的借口。
因为她实在无法拒绝温令仪的那句“周见星,不要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突然离开我”,她太想留下来了,她想留在温令仪身边,她想每天都看见温令仪。
她太想沉溺在温令仪的那份致命的温柔里,这种欲望正将她拉向未知的深渊。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周见星拧开水龙头,任由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击着她的脸颊和双手,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这才勉强浇灭了一丝她心底的蠢蠢欲动。
周见星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碎片,缓慢地、沉重地上浮。而当理智重新拼凑起来的瞬间,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在做什么?她在试图纵容自己,放任事态滑向更危险、更无法挽回的境地。
一切关于温太太婚姻状况的猜测,其实都只是她为了减轻负罪感而编织的幻想。继续放任下去,如果温令仪的婚姻真的因此破裂,她是因还是果?谁能说得清?
就算没有结过婚,她也隐隐明白,婚姻牵扯的远不止两个人。那是两个家庭、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及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力量去撼动这一切?她值得让温令仪为她放弃这一切吗?这个念头本身就让她惶恐不安。
理智和情感在紧密而胶着地拉扯着,将她的神经绷成一根随时将会断裂的细线,拽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钝痛不已。
周见星拿起毛巾胡乱地抹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她抬起头,望向镜中那张湿漉漉、毫无血色的脸。镜中人的眼神空洞、迷茫,还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这个人……正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周见星。
周见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像被什么东西压垮的脊背,然后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客厅里,父母还坐在餐桌旁,气氛沉闷。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她不敢看父母的眼睛,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碗碟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能感觉到父母的目光沉重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担忧。那目光像针,扎得她坐立难安,让她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用忙碌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此刻,任何一句来自父母的关切或者试探,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收拾完,周见星端着碗碟躲进厨房。水流冲刷着油污,也让她混乱的大脑得到片刻喘息,在水流声中,她强迫自己放空。
等她磨磨蹭蹭地洗完碗出来,客厅里已经空了。父母回了他们的房间。
周见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走到客厅窗边,窗外,天色阴沉得可怕,浓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走到阳台,把晾晒的衣服匆匆收进来,抱着满怀带着阳光余温的衣物回到自己房间。
洗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一身疲惫和混乱,但那些纷乱的念头却如同跗骨之疽,紧紧缠绕着她。躺在床上,黑暗中,更多尖锐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和温令仪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她连一个定义都找不到。
未来又在哪里?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出路。
周见星不会处理和应付复杂的感情问题,这让她无比困惑。
原来,人的理智是无法控制感情的,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过这一点。
她笨拙地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只有茫然和恐慌,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东西撞得头破血流。
放手吧、抽身吧,周见星,你们没有未来的。摇摇欲坠的理智仍然不放弃劝服周见星,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东西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慌。
过了二十多年循规蹈矩的生活,突然被抛入一个完全未知、充满禁忌和危险的漩涡,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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