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劈下,乌云密布,暴雨如注。
一束沾水白菊放在碑前,楚创抚摸碑文,“杨潜,我来看你了。”
“我们这样对待你喜欢的女孩,你不会恨我们吧?”
回应他的只有雷声。
“你别怪程哥,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容忍林清芮很久了。”
“真算起来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沾花惹草,程哥也不会被林清芮缠上,也不会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楚创抓耳挠腮,“其实不止程哥怀疑林清芮故意害你,我也这样怀疑。究竟是不是这样,恐怕你也不清楚。”
“不如你去问问林清芮?”
风吹过,白菊花点点头。
“清芮。”
“清芮?”
“清芮,醒醒啦!”
林清芮睁眼,斑驳矮墙映入眼帘。
乓——青瓦在脚边炸开。
头顶阴影笼罩,孩童嬉笑声尖锐刺耳,扑通,一对崭新运动鞋进入视野,紧接着头顶抽痛。
“你就是钱冰雁生的小鸡崽?”
另一个男生翻过墙头,用脚拨她脑袋,喉咙咕噜咕噜,“啊呸”往她头上吐口水。
“你妈给有钱人当小老婆,你还有脸出来晃?”
“樟哥,你看她花枝招展,明显是来钓金龟婿的嘛。”
他们放声大笑,她把脸埋进膝盖间,暗自攥紧拳头。
哪怕她穿的是校服,用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筋绑马尾,照旧有人骂她是小鸡崽。
“喂,樟哥说你跟他睡一觉,他给你两百。”
“不。”
樟哥跳下地,抓住马尾一把拎起她,“林清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干什么?”
巷口传来低喝,林清芮循声望去。
少年校服熨帖,红领巾系得板正,校徽别在左胸,俨然一副三好学生打扮。
“小子,别多管闲事。”
少年撤下书包放在墙边,随手捡根木棍以一敌二,三人扭打两败俱伤。
樟哥及小弟撂下狠话逃窜,那少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她伸手。
夕阳照进晦暗深巷,褶皱校服迎风飘摆,那一刻,她隐约看见了光。
抓住他的手,林清芮安然度过小学最后两年。
去到林家,她进入三中念书。
报道当天远远看见他,林清芮下意识低头。
“清芮。”
对方叫出她名字,她只得赔个笑脸打招呼,“杨潜,好巧。”
“是啊,我们一个班,真好。”
是吗?他们一个班,真烦。
杨潜因循旧习惯送她,林家会派司机接送,他就送她到校门口,目送她上车。
她几次婉拒,他仍乐此不疲。
在学校,一下课他就往她座位跑,拉着她闲聊,她态度敷衍,他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班里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林清芮讨厌这种默认,更讨厌杨潜在她眼前晃悠。
有光,就意味着有阴影。
看杨潜,就是看过去的。
如果不是跟着杨潜能见到他……
那个美好的人,对,除了美好,她想不到别的词形容他。
他像王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家世背景,不同凡俗的矜贵气质,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她未曾见过的优雅。
他待人温和,又不与人过分亲近,如同高悬星空的月亮,清冷且疏离,可望不可及。
这样的人,看一眼会爱慕,再看一眼,就会自卑。
幸好,程煜澄不清楚她的不堪过去。
凭林家小姐的身份,再努努力,能够得上他。
自那时起,林清芮偷偷做起了天鹅梦。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王子不一定配公主,灰姑娘也能当王妃。
追求梦想的路上,有两块绊脚石——知道她过去的杨潜,和频繁找她要钱的王瑞——妈妈的前夫。
怎样才能踢开他们呢?
林清芮背靠校友纪念碑,托腮沉思,身后忽有人叫她。
“清芮。”
回头看,没人。
“清芮。”
的确有人叫她,林清芮回头,鼻子碰到冰凉石壁。
是块墓碑,放眼望去,墓碑林立,满目凄凉。
哦,杨潜和王瑞,都死了。
那座废弃工厂,那场大火,只有她幸存。
不过,现在她也死了。
站在人间与地狱交界线,背后阳光普照,前方万丈深渊。
那深不见底的暗处,传出地狱冤魂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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