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一点点的送到宅子里来,今日是婚服,明日是金银器首饰。
因为扬古泰要去赴任,所以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
婚期临近,苏父不仅亲自来了,还有李氏,她的三个兄长,嫂子,看起来简直不知如何再郑重对待了,李氏拉着苏敏的手,感叹的说道,“你的婚事如此波折,终于要成亲了。”
家里人是非常喜欢扬古泰的,特别是苏父,一直都记得扬古泰舍命救自己的事情,叮咛苏敏说道,“多少人,一辈子都是在相敬如宾里度过,你们却不一样,从小青梅竹马,他甚至肯为你拼命。”苏知政很少会说这种话,说的语重心长,“爹不是因为他救过爹的命,爹在官场多年,也是见过不少人,这孩子品行端正,待你的心是一片赤诚。”
苏敏频频点头,一抬头就看到大雁南飞,真的要入冬了呀。
宫内,养心殿里,屋内点了龙涎香,九月底的天不算热,只不过最近几日,总是下着下雨,皇帝的拿着笔许久,墨汁在纸页边缘晕开一小团黑,也竟没察觉,案头那盏茶水也早已凉透了。
院子里那一颗银杏落得满阶都是,明明晚上刚刚扫过,却黄得晃眼,见皇帝盯着树叶发呆,梁九功说道,“奴才叫人去扫干净。”
皇帝却抬手,“不必。”声音淡得像是冬日里萧索的风。
皇帝踱到窗边,远处宫墙上传来几声雁鸣,排着人字往南飞,他望着那雁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大雁飞过,十分吵闹,他就让侍卫射下来,苏敏却说道,“陛下,这大雁的肉并不好吃。”
他当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苏敏这满脑子都是吃的,真是无奈,如今想来,只是不忍心那些大雁死伤,找的借口而已。
梁九功恭敬的问道,“陛下,康亲王府的请旨折子……”
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今日谁都不见了。”话落时,捡起地上的一片银杏叶,在书架上找了半天,最后找到那一本三字经,里面压着许多树叶,都是苏敏放进去的。
记忆还如此鲜活,但是这叶脉早已枯了,一捏便碎了细渣。
他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说道,“今年的秋,倒比往年冷得早。”
梁九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皇帝这样子看起来格外萧索寂寞,他忽然有点难过,就想让他高兴点,说道,“过几日就是苏姑娘和佟佳大人的婚礼了,陛下不如出宫去瞧一瞧?”
回来之后,皇帝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已经是彻底治愈了,他也想让皇帝出去松快松快,只是突然间,他听到哐当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回头一看,皇帝忽然怒气冲冲的把桌上左右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
“陛下?”
***
谁都没想到,苏敏在这节骨眼病了,家里开始担忧了起来,婚期是不能改了,但是也不能拖着病体出嫁,请了太医过来,开了些药,倒也只能期盼尽快好起来。
秋雨淅淅沥沥的,一直连着下了半个月,苏敏窗前的美人蕉都被打弯了腰,雨珠子从上面滑落下来,落在地上,汇成水,在流入排水口。
她穿着一件杏色的软缎素色夹袄,领口绣着青竹,把手放在窗台上,感受着雨水的洒落,带着一点点的凉意。
天空乌云密布,一直阴沉沉的,如同化不开的愁绪。
“阿敏?”
随着这句话,进来一个带着雨气的扬古泰,他穿着石青缎衣裳,腰系着玉带,俊朗异常,他打量了眼炕边那碗药,走过去,想把人扶着回来,说道,“太医说,你得少吹风。”
苏敏抬眸,见他头上沾了雨,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拭,问道,“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打把伞?”
扬古泰性子急,一开始还会老老实实的打伞,到后面就厌烦了,直接换上蓑衣,所以,下雨天总是会淋湿一些。
“忘了,太麻烦了。”扬古泰对苏敏的关心向来都是心如甘饴,笑着解释,只觉得心思甜丝丝的,只是这种甜也没持续多久,看到她的病容,只觉得心里一点点的往下沉。
苏敏柔声说道,“对不住,这个节骨眼生了风寒。”
两人靠在一起,半响都没说话,却分外温馨,这就是彼此熟悉的好处了,就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只有雨打窗纸的沙沙声,像小时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躲雨的声音,远得恍若隔世。
扬古泰摩挲着玉带上系着的香囊,是苏敏绣的,她一年给他绣一个,他都舍不得带,每次出门挑半天,想找个最旧的,这样磨损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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