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酒转头看她,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给裴月黎发消息了。”
车低低的引擎声在车厢里回荡,顾霁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声音也变得平稳得近乎冷淡。
“你不信任我,认为我离开之后滑雪场会出问题,对吧。”
宁酒没有否认。
从头至尾,虽然顾霁表现得和每个人都很亲近,但总感觉隔着一层精心保留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在这次上山之后愈演愈烈。
刚才的伤,顾霁说是被雪具擦到的,但伤口过于整齐,不像被雪板划出的蹭痕,倒更像是被某种锋利的物件故意割开的。
宁酒已经提前给裴月黎发了消息,让她在山下等自己,一方面是出于谨慎想早点收场,另一方面,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和顾霁单独谈谈。
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风贴着玻璃掠过,她敲了两下方向盘,目光仍盯着前方的雪道。
“你是谁的人?”
顾霁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沿着山脊道慢慢前行,雪忽然密了起来,大片的雪片在前灯的光里乱飞,像无数细碎的光点扑面而来。
宁酒皱了皱
眉,脚下不自觉地放慢了油门。
“无论你是以什么形式让我来滑雪场的,你都该明白,如果真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不可挽回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宁酒微微一怔,转头看她,顾霁的手指紧握在膝上,脸色发白,语气带着一丝不受控的情绪波动。
“她说,不照做就把之前投的钱全部撤走,我努力了那么久的项目完蛋,我才是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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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ta。
宁酒在心底迅速过了一遍那些她可能得罪过的人,一张张面孔掠过脑海,她正要问出口,却听到顾霁冷笑了一下。
“宁酒,”她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像是被抽走情绪后的空壳,“你是不是以为跟我一起下山,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
咔嚓一声闷响,是围栏松懈的声音。
远处的天仿佛一下子裂开,闷雷般的巨响从山脊那头滚来,雪浪从高处倾泻而下,带着无法抵御的重量扑向山道。
因为雪崖靠右的缘故,整股雪流顺着山势斜卷而来,漫天的雪宛若被推倒的浓重幕布,重重砸在车身上,右侧的驾驶门瞬间被压住,车门完全封死。
车身被砸得一阵剧震,仪表盘上的灯闪了两下,随即熄灭,发动机的轰鸣骤然断成一截。
剧烈到极致的崩塌后,空气里只剩下一种诡异的静。
冷气从缝隙里灌进来,速度快得惊人,暖气系统也跟着彻底停摆,车内的温度几乎肉眼可见地往下坠。
顾霁那边的门还没被雪封,她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把帽子扣紧,推门下了车。
宁酒转头看着她要离开的背影,伸手去扯安全带,想跨到副驾驶座下车,门却陡然被顾霁反手扣住,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门锁被锁上。
临走之前,宁酒清晰地看到她用嘴型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
多么无力又可笑的字眼。
温度在一点一点往下坠,呼出的气在面前结成白雾,很快就被寒意吞没。
车窗外的世界被厚雪吞没,雪浪贴着玻璃起伏,像一堵无声的白墙。
宁酒试着去推门,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被冻得生疼,手指缩了回来。
八年前,是闻弈的父亲因雨被困在山上。
而现在,那个被困的人成了她。
明白了柯诗妮的用意,宁酒不可置信地轻笑出声,力气被一点点掏干,只剩下空洞的僵硬。
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刺眼,信号栏空空如也。
压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频率,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冷静下来,脱下外层的防水外套,塞进门缝和窗沿的空隙,防止冷风再灌进来。
围巾、毛线帽、备用的手套,全都裹在身上。
身体的热量正在流失,宁酒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往外渗冷。
小幅地活动手脚,让血液继续循环,指尖僵硬得几乎没有知觉,她就用力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空气变得又重又稀薄,呼吸混着雾气,宁酒在胸口轻轻数着拍子,尝试打开定位功能,尽量抬高手机的位置,哪怕没网络,只要电量还在,卫星芯片有时会记录信号点。
她知道,这一切都未必有用。
但总得让外界有一点能找到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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