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抖搂出了信封中的信纸,薄薄的一张,展开来果然是清隽飘逸,熟悉的官家字迹。
肃儿啊,非是朕故意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只是实在难以开口?罢了。一来你学习正忙着,实在不?该再多加操心。二?来呢,这件事本是朕处理失当,出于老父亲的自尊心,便瞒着你。但既然你问了,朕便讲给你听吧。
扶苏的身子微微一震,连忙继续看?下去:是什么前因后?果,让仁宗自认“处理失当”呢?
原来,这位侬智高乃是广源州一位壮族的酋长之后?,其家族内附于大宋,是被宋廷正式加封过的土司家族。按理来说?,侬智高本人应当在其父死去之后名正言顺地继位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侬智高的父亲死了,但是是非自然死亡。他是被交趾杀害的。侬智高本人请求内附后?,大宋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拒绝了。他只好忍着杀父之仇投降了交趾国。但最近因为一些冲突,他再也忍不?了了,积蓄的力量一朝爆发,既反了交趾、又反了大宋。
笔到这里,仁宗似乎不乏悔恨之意。肃儿啊,虽说?息事宁人的决定是众卿家商量得出不?假,拍板权却在朕的手上,朕实在难辞其咎啊。只是那时宋夏交战正酣,那交趾的李朝似乎也知晓此事,频频在南边作乱。朕想着忍一时之辱,待西北平定之后?,再缓缓经略南方。谁知道,竟给国家留下一道祸根啊。
扶苏读完之后?,一声长叹。
仁宗的信中,自己揽下了首锅。然而真如同他说的一样祸端源自自己的误判吗?上帝视角来看?,确实如此。但处在官家当时?的立场上,北边的宋夏战争已经十?分吃紧,都需要一场新?政来改革顽疾了。难道还要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在南方大显神威吗?
官家唯一做错的,就是误判了侬智高。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否则也不?会依附交趾也能积蓄到独属于自己的力量,反宋之后?,又连破数城了。
但让扶苏感慨的,不?只是这个。
他拿着薄薄的一张信纸,走?到了窗边,对?着初升的日光看?了一会儿。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封“罪己诏”,而且比前朝的公开罪己诏更值得称道的事,它是一封私人的家书。
更难能可贵的是,它是堂堂的人主、人父对?着亲生儿子检讨己身得失的。没有一丝作秀的成分,全是不?掺水分的真情?实感。
倘若这封信流传出去,仁宗的名声还会再上一个台阶吧?
扶苏兀自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仔细地把信收进了书柜的深处。公不?公开的事儿以后?再说?。至少他要好好地保存起来。
然后?,他读起了下一张纸——
肃儿啊,侬智高的前情?大抵如此。朕虽然钦佩他少年胆识,但他杀害知州,有损国威,大宋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兵平叛了。朕已经与诸位相公们?推举平叛的将领,无论?是晏卿、富卿都推荐了范仲淹、或者韩琦两位卿家。
范卿、韩卿自是极好的人选,但近来辽夏激战正酣,北方边陲恐怕离不?开人,否则这两国都有扰边的嫌疑。肃儿,你既然发掘了王安石,能否再为朕推介一二?将领呢?
扶苏哭笑不?得。
官家把他当成什么啦?除去历史?挂不?算,他现?在认得的有名有姓的大宋官员,也就晏殊富弼宋祁司马光王安石这些人。上次推荐王安石,纯粹是因为他与阿菩认识,巧合而已。
但是。但是……
倘若是这一次广南平叛的话,扶苏的心中还真有一个人选。
因为,他已经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特意记得“侬智高”这个拗口?又不?常见的名字了!
——狄青啊!
打败了侬智高的人,是狄青!
这可是北宋有数的名将,能在重文轻武的宋朝当上枢密使,他的含金量有多大,就不?用多说?了吧?
他是从宋夏战争的“好水川”一战中凸显名声的。没记错的话,其为人还得到了范仲淹的赏识,被范仲淹赠送了一本《春秋》。他被看?好的程度可见一斑。至于现?在?他似乎还在西北边境驻守着,不?曾在朝中声名鹊起。
所以,扶苏就在他的回信中写到,韩琦离不?开西北,但他的手下可以啊!
至于具体哪个手下比较行?
您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范仲淹呢?
至于担心手下没名声没威望,镇不?住平叛的大军?那好办啊,选个有能力的,长相凶一点的,能镇住下面人的不?就好啦?
扶苏这封信没有客观,全是私心。整封信细细读来,缝隙里只透着几个大字:
——狄青,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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