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周绮亭,周悯掀开铁盒的盖子,拈出糖霜最多的一颗软糖扔进嘴里,想用舌尖的甜味压下心底骤生的苦涩。
可又怎么压得住呢。
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点真实的甜,正如当年那个只剩了几颗糖的糖果盒一样,都被悄无声息地偷走了。
她从来只配那些虚假的事物,连甜意也只能在失去后从回忆里汲取。
近郊到邻市的距离不算太远,等到周悯下车的时候,铁盒里的软糖已经不剩多少了。
于事无补的甜在不知克制的摄入下层层叠加,她咂着发麻的舌面,盖好了铁盒的盖子,将它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和那把匕首放到了一起。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今晚的目的地走去。
迈步间,软糖与匕首一里一外地轻敲着铁盒,发出了质感不同的撞响。
那天独自逃走后,陈恕就再也找不到周悯的踪迹,一度认为周悯可能已经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之所以没往周悯被调查署抓走的方向想,一是因为对周悯的通缉令还没被撤下,二是她后来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周悯那天根本就没有把定位发给调查署。
所以周悯那天是诈她的。
这人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临死都不肯摘下面具,露出嗜杀的真面目。
陈恕得知了自己再一次被捉弄后,却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懊悔。
为什么不早一些把自己为她做的那件事情告诉她呢?
就算当时身受重伤的周悯力气不足以用匕首洞穿陈恕的心口,但怒意驱使下,至少也足够周悯划破她的动脉,让她在失血中慢慢死去。
再不济,用枪射杀她也行啊,哪怕那种死亡只能感受一瞬,也好过长久地活在这个无趣的世界里。
好在,命运眷顾。
就在今天,她收到了此生中最令她兴奋的消息——
周悯不仅没有死,还得知了她当初没能说出的那件事。
这意味着,陈恕终于能如愿死在周悯的手上了。
会是像她所期待的那样,用匕首插进她的心口吗?看着周悯发过来的那个熟悉的定位,时隔几年,陈恕再次感受到了像那天一样心脏狂跳的感觉。
开车过去邻市所需的时间不用很长,陈恕把衣柜里没穿过的、准备杀人时穿的衣服都取了出来,逐一试穿,许久才挑到较为满意的一套考究的黑色西装,搭配黑色的领带。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陈恕一定会去专门定制一套衣服。
毕竟能死在周悯手里,是她此生的唯一夙愿,当然要准备得隆重些。
在换上衣服前,她取出那个被周悯随手扔掉的、用来装烟的糖果盒,从里面拿起剩下的最后一根烟,放在鼻间嗅闻。
淡淡的水蜜桃味与烟草味糅杂,是周悯在她记忆中的气味,一种呛人的甜香。
久置的烟已然有些受潮,她把烟叼在嘴里,擦燃防风打火机,将腾腾的火苗凑近烟头,深吸了几口才勉强点燃。
强行抽取的烟气沉闷地刺着口腔,刮过喉咙,留下辛辣而苦涩的味道,陈恕却陶然地享受着,直到烟草燃尽,才恋恋不舍地把这将熄的回忆摁进左手手心里,准备一同带进坟墓中。
灼烫的痛随着最后一缕薄烟,永远地烙在了陈恕身上。
待到一切细细准备妥当,陈恕才开车前往周悯说的那个地方周边,先在附近兜了两圈。
有了前两次受骗的经验,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远远地巡视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调查署埋伏后,才欣然奔赴自己的葬礼。
那个地方正是当年周悯血洗组织的地点,山间的一栋私人别墅,组织被消灭后,这栋房产也随之被废弃,曾经富丽堂皇的外表经由时间覆盖上了破败。
陈恕将车停在附近,轻车熟路地绕过颓塌的围墙,推开了吱呀作响的侧门。
那次事件后,周悯和陈恕一起抹去了她们留在现场的痕迹,逃离之后才报案。
调查署搜查清理完毕撤场后,陈恕曾不止一次回到过这里,只为了透过熟悉的场景来回忆起那天发生的惊艳画面。
如今记忆与现实重叠,她看到周悯正站在一楼厅堂的中央望着她,双手插兜,眼中饱含着冷冽的杀意与沸腾的怒火。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找我。”陈恕语气中透着兴奋,毫不犹豫地一步步向周悯走去,“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本来还想亲口……”
周悯没等陈恕靠近,右脚跨步向前,左腿抬起膝盖弯曲,腰胯猛地用力,腿部瞬间甩出,照着陈恕的头来了一记踢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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