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谢崇宜是高傲的,甚至高贵,不屑于落眼看逊色于他的人。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的眼睛恐怖地看住每个人,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乌珩从未被人关注过,就连他的父母都不清楚他的爱好和成绩。
他和他的生活都是一潭死水,没有生机,太阳早晚将他蒸发,到那时候,他会变成一缕水汽,消失在天地之间。
谢崇宜的一番话,像一阵凛冽的风,吹开了死水水面上陈年层积的水垢,阳光照进本来漆黑的水面之下,水下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如蜉蝣般的水生物,长着一层干黄色细苔藓的石子。水一下就被晒得发起了热。
少年红着眼珠,“这是我的隐私。”
“这只是你们的基本资料,身为班长,我了解你们的各项基本情况也算义务之一。”
“其他班班长好像不……”
“那是他们不负责任。”谢崇宜捡走了地面上的泡面,他拎着口袋起身,回头目光落在乌珩脸上几秒钟,“你眼睛怎么红了?”
乌珩想杀人。
不管是被看透还是被了解,都让他感到同样的无所适从。
“饿了。”已经被了解,那就不能再看透了。
谢崇宜知道他容易饿,也没起疑,他把口袋拧紧,换到左手,右手一把将乌珩拉进怀里,抱了一会儿,他才放开,“好点了?”
“……”乌珩自己撒谎自己圆,他捋捋被蹭乱的碎刘海,“好多了。”
“还挺容易被喂饱的。”谢崇宜说完,没等乌珩反应,他神色变换得突然。
咔哒。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轰隆——
乌珩回过神时,他已经被谢崇宜抱着跃到了便利店外,他扬眼看去,他们刚刚待的半截便利店已然坍塌,灰尘漫天,裸露在外的几条钢筋笔直地朝着天。
“震后这样的情况很常见。”谢崇宜都没有浪费时间回头看,“我们换下一个地方。”
乌珩听话地跟在谢崇宜后面走。
在出发点或站或蹲的几个人的身影慢慢变小,其他搜集物资的小组都分别前往了不同的方向。
乌珩不饿,也没有责任感,杀丧尸的工作基本都是他在做,脚下的废墟还埋了不少丧尸,从它们头上的水泥堆才过去时,活人的气息将它们刺激得不停嘶吼。
乌珩把石块搬开,钻进去杀得干干净净。
已经坍塌的楼房被震成了碎片,乌珩一手拿着鲜血淋漓的刀,一手搭在被压弯的钢筋上,他弯着腰,目光望进黑漆漆的石碓底下。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他。
“哥哥……”一个圆圆脑的男孩被压在一张实木桌下面,他朝来人伸手,“救救我。”
乌珩往下走了一步,搭在钢筋上的手指松开,然而,没等他钻进去,趴在男孩身后正在不断啃食着他的丧尸就抬起了血红的脑袋。
丧尸捧着一团肉,朝乌珩所在的方向爬。
乌珩保持姿势,一动未动,直到丧尸爬到了他的脚下。
他将刀刃从丧尸的后脑勺插进去,刀刃都陷进了地面。
拔出来的时候,咯的一声,刀尖都折弯了。
空气里尽是新鲜的血腥味,还有男孩嘤嘤的低泣声。
乌珩顺着甬道匍匐着一路爬到了男孩的面前,他看着男孩已经被吃得没剩多少的下半身,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将桌子挪动。
他放下刀,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你巧克力过不过敏?”
男孩饿了一整夜,直摇头。
乌珩将包装纸撕开,把巧克力喂进男孩嘴里,“里面有榛子。”
男孩咔嚓咔嚓地嚼着,“我吃到了!好甜!”
他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长,眼珠像两颗圆润饱满的葡萄,脸上还挂着亮莹莹的泪水,嘴唇疼得已经煞白,他咽下巧克力后,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黑亮的眼睛覆上一层陈朽的灰白。
乌珩解决他后,转身离开时,看见地底下压着不少没有变成丧尸但已经死去的人类,大部分人的身体都已经被砸得变形甚至七零八落,令他想起小时候幼儿园的几个男生围着一座蚁穴,用开水模仿暴雨,用石头模仿落石,用踢踹模仿地震,他清楚地看见黑压压的蚂蚁随着水流被冲出蚁穴,成片的蚂蚁被踩瘪。
他爬出“蚁穴”,谢崇宜坐在狭窄的出口上方,手里那只蛇皮口袋变得比之前鼓胀了一倍。
他没注意,手掌差点按到对方的裤裆,上身实实在在地卡在了对方的双腿之间。
“你知道地震之后的废墟下面很不安全吗?”谢崇宜似笑非笑。
乌珩点点头,准备爬出去。
谢崇宜将双腿并拢。
“……”
“下次注意。”谢崇宜松开力道,拽着少年手臂把人拖到洞口外面。
镇子里的道路没有被全部破坏掉,十字路口上横着倒下来的红绿灯,几辆大巴车撞在一起,车头尽毁,但车上空无一人。
十字路口旁边应该就是镇子的百货商场,广场上的人造石还在,上面刻着风调雨顺四个大字,广场后的商场裂成了几大块,但还没有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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