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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 第53节(1 / 2)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极为精致名贵的毛笔,笔杆上刻着细密纹样。他双手奉上,低声道:“这是儿臣为父亲准备的新年礼。上面的字,是儿臣亲手所刻。母亲在世时,总央求父亲教她写字,也曾为父亲寻过不少好笔。如今母亲不在了,这支笔,便当作是儿臣替母亲献上的心意,愿父亲见笔如见故人。”

故人。

陆亲王望着那支笔,在原地僵立良久,方才缓缓接过。

他垂眸细看笔杆上的刻痕,竟一时不敢抬头与儿子对视。许久,他才低声道:“好……为父收下了。”

短短几个字,语气却与先前截然不同,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陆呈辞未再多言,行礼告退,独自回到院中。这夜,他在庭前枯坐至更深露重,次日天未亮,便悄然启程,直奔边疆而去。

——

一大早太师沈昌宏就被请至到了东宫。

太子方才起身梳洗,让他在殿外稍候了片刻。

待太子步入正殿,沈昌宏即刻跪拜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含笑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太师年事已高,日后见我不必行此大礼。”

他言罢自行在锦榻上坐定,宫人适时奉上两碗汤药。那药汁浓黑,苦涩之气弥漫殿中。饮下第一碗时尚且从容,待到第二碗时,不禁微微蹙眉。

沈昌宏静坐一旁,目光沉凝。从太子儿时起,他便时常这般看着对方服药,甚至曾亲手喂过。如今见太子仰首将两碗苦药一饮而尽,心里也跟着发苦。

宫女奉上蜜饯,太子含入口中,甜意渐驱苦涩。他转眸看向沈昌宏,轻笑道:“太师何须蹙眉?这般饮药的光景,您应该见惯了,不必觉得我可怜。”

沈昌宏垂首沉声道:“老臣不敢。”

太子将蜜饯碟子轻轻推开,抵拳轻咳两声,道:“今日请太师来,是有话要说。这些时日我屡次相请,太师皆避而不见,我别无他法,才将您强行带来,还请太师见谅。”

“我知道太师为何躲着我,因心中愧疚罢了。”

沈昌宏闻言脸色沉凝,默然不语。

太子凝视他片刻,继续缓声道:“我与太师相识多年,心中早已将您视作亲长。记得幼时,母妃尚在,您便常来外祖府上寻他对弈。您与外祖父乃是至交,曾一同科考,一同为官。当年您身处困境,是外祖父伸手相助,您才得以坐上这太师之位。”

他语气渐深,带着追忆:“正因如此,这些年来您对皇室忠心不二,待母妃与我更是亲厚。后来外祖父仙逝,母妃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之际,是您让老夫人与沈夫人入宫悉心照料。”

“您说宫女们不懂体贴,唯有老夫人明白如何宽慰母妃的心。沈夫人常陪母妃说话解闷,还将您的孙女识因带进宫来。”

“那段时日,宫里难得有了生气,是母妃最后时光里最温暖的记忆,也是我童年中为数不多的欢愉。”

他说到这里,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又取了一颗糖含入口中。可不知为何,这回连糖也压不住心底漫上的苦意。

他望向始终沉默的沈昌宏,声音低了几分:“母妃离世时,是倒在老夫人怀里的。那时老夫人待母妃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心疼母妃,也心疼我,紧紧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别怕,往后有祖母和祖父在,定会护着你长大,守住你的太子之位。’”

“太师,我知道……您是觉得我这病弱之躯,担不起万里江山,所以您放弃了我。可您甚至不曾与我商议,连一丝希望都未曾给过我,就这般转身投向了陆亲王府。”

“其实您不必如此忧心。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为了日后能顺利继承大统,为天下百姓谋福,再苦的药我也甘之如饴。”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紫檀木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药方放在案几上。

“太师您看,这是我这半年来服用的药方。”他语气有些激动,字字沉重,“这么多……您说,我还不够努力吗?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不仅按时服药,更是日日勤练不辍,如今一套剑法也已使得利落。”

沈昌宏望着那叠厚厚的药方,仿佛看到眼前这人如何一日日咬牙饮尽苦汁,不

知不觉眼眶已红,惭愧地垂下了头。

太子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声音哽咽地道:“太师,您糊涂啊……您并非只有放弃我这一条路。若您担心父皇将来对您不利,大可来寻我相助。我们两府亦可联姻。”

“您将识因嫁与我,我必待她如珠如宝,许她后位。儿时她曾带给我美好,那是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快乐,我至今难以忘怀。”

“太师,即便父皇不成了,还有我在。只要您愿真心辅佐,你我同心,何愁守不住这江山?我们一样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他声音微颤,终是问出那句压在心底的话:“可是为何……您就是不肯信我?为何弃我于不顾?就像我娘亲早早就把我抛弃了一样。”

他目光紧紧锁在沈昌宏脸上:“我儿时启蒙读的书,是您手把手教的;十五岁监国时,是您在旁时时勉励;便是前两年,您还曾亲口许诺,待识因年岁稍长,若我们二人投缘,便将她许配于我。”

“您说,这是为了让一个失了母亲、无所依傍的人,能多一个像家一样的依靠,能与您真正成为一家人。我满心期待,日日盼着,盼着您口中的家,盼着识因长大。”

他眼底泛起水光,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苦涩笑道:“那时的太师是何等慈蔼?您怜惜我这个太子,待我如同亲孙。可不知从何时起……您开始避而不见,甚至绕道而行。”

“太师,即便父皇当真靠不住,您也不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弃我于不顾。”

他深吸一口气,语音哽得厉害:“是,我病弱,在您眼中是不算健全之人,可我也是一条性命,更是当朝太子!只要这个国祚一日未倾,我便有责任让它更加繁荣昌盛,我便可竭尽心力护太师府周全。但您……却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话音至此,他的嗓音已微微沙哑。他许久未曾这般激动地言语,情绪翻涌间,眼眶不禁泛红,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浮起一丝薄红,整个人如同寒风中瑟缩的枯叶,单薄而凄清。

沈昌宏听着这番饱含痛楚与怨怼的肺腑之言,再瞧见他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心中如同压了巨石,沉闷难言。

太子说得没错,是他先背弃了诺言。

他曾许诺要辅佐这孩子登临帝位,也曾向故去的老友保证会护其周全,更亲口提过联姻结盟、亲如一家的愿景。可最终,却是他亲手斩断了这一切。

当初做出这个抉择时,他已备受煎熬,所以始终不敢面对。

身为朝廷重臣,背弃君主本就是锥心之痛,此刻再听太子这番泣血般的控诉,他更是心如刀绞。仿佛连支撑这副躯壳端坐的气力都已耗尽。

他颤巍巍站起身,朝着太子深深俯首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太子殿下,千错万错,皆是老臣的错,是老臣背信弃义。老臣……向您赔罪了。”

这是他为官多年以来最沉痛的一次。一个心有大义一心为民之人,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着实可笑可悲。

太子眼见年迈的太师躬身至此,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他疾步上前,亲手将老人扶起,哽咽道:“太师,我还不想死啊,我也想要争一争。为了活下去,我喝了那么多苦药,熬过一年又一年,真的不想放弃,我很需要您,真的很需要您。”

沈昌宏抬头望着他,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无论病得多重、药有多苦,都从未掉过一滴泪。此刻,那眼中盈满的泪光,却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然而事已至此,他再无法许下任何承诺。他心中清明:今日太子既将他唤来,便是早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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