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国公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跟欢喜里,是以没有注意到卢歆平静面容下眼里刻骨的恨意。
那日,她的女儿第一次用那种忐忑不安的目光看着她,知女莫若母,只是一眼,卢歆便猜到女儿想说什么,她爱怜地抚着她娇嫩的脸颊,“棠棠,你要跟母亲说的事,母亲都知道了。”
“母亲知道 那母亲为何不跟他和离。”小姑娘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讶,她轻轻蹙眉,连父亲都不喊了。
卢歆笑叹一声,“棠棠,当年你父亲来范阳卢氏提亲,便是为了范阳卢氏背后的势力,同样,我嫁给你父亲也是因为家族之命不可违,所以棠棠,母亲不伤心。”
还有一个原因卢歆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她的棠棠什么都没做错,她是温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这温国公府的一切就该是她的,她若和离,那属于棠棠的东西就会被人夺走,因此哪怕她这一辈子跟眼前这个无情之人纠缠,她也要将温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坐牢了。
他想要将外头的一双儿女接回来,痴人说梦。
而秦逸寒则是被徐贵妃单独留在了坤宁宫,奢华至极的坤宁宫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凤凰琉璃灯盏,璀璨的琉璃灯里面,金色凤凰栩栩如生,几名侍女打着蒲扇,徐贵妃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一袭牡丹色薄纱,手里把玩着一支价值连城的步摇,她的长相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娆,媚色无双。
秦逸寒手里捧着白玉盏,低头抿了口茶。
这时,徐贵妃懒洋洋地开口:“你要将谢家的女子留在身边,本宫不反对,只是她谢思琦虽说只是国舅府的一个庶女,那也是前皇后之妹,宫里整理编撰史卷的司记,这样的女子最会迷惑人心,心思也最深,寒儿,本宫当初愿意答应你将她留在京城已是本宫最后的底线,你可明白 ”
好不容易将谢氏一族一网打尽,徐贵妃又怎么会容忍谢氏一族再次东山再起。
谢氏这一辈中出了一个贤后,剩下的人里面便只有谢无宴跟谢思琦最让徐贵妃提防,清阳侯府世子爷不就对谢思琦一见倾心,在儿子的事情上,徐贵妃一向没有插手,但见儿子对谢思琦越来越迷恋,徐贵妃还真担心他会被谢思琦给迷昏了头,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别走了一个先皇后,又来了一个谢氏女子做太子妃,要真有那日,徐贵妃会毫不犹豫赐谢思琦一个了断。
秦逸寒眉梢斜飞入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一声,“母妃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一个解闷的玩意儿,怎配让母妃忧心 ”
第15章
寒风习习,明月高悬,宫里亮如白昼,徐贵妃身边的张女官亲自送秦逸寒出去,“殿下慢走。”
“张女官留步。”秦逸寒在人前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等张女官回宫复命,秦逸寒便问紧跟着他的内侍,“她人呢?”
“回太子殿下,今夜御花园有花灯,谢姑娘说她想出去走走。”内侍小心翼翼地瞅了秦逸寒一眼,解释道。
“那走吧。”秦逸寒眼底有几分晦涩,抚了抚袖,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谢思琦,但他也知道,母妃对谢家的人一贯是不喜欢,又如何会容忍他娶谢思琦。
彼时,御花园的莲花池旁边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一袭绯色鹤纹云袍,身高八尺,浅笑晏晏,而他对面的女子明明只有一个侧颜,却难掩姣好之容,亭亭玉立,像一朵盛夏时节在莲花池中盛放的荷花。
为首提灯的两名婢女无声退至一旁,那不是小侯爷文墨跟谢姑娘吗,其实宫里人人都知,清阳侯府的小侯爷才是谢姑娘的未婚夫婿。
秦逸寒脚步一顿,脸色瞬间冷如寒冰,身后跟着的内侍齐齐跪了下去,他们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多年,甚是清楚太子殿下的秉性,太子殿下这是生气了。
秦逸寒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情我侬”,蓦然冷笑一声,右手一抬,内侍连忙将山水泼墨图折扇送到他身上,秦逸寒摇开折扇,笑吟吟地走上前,“哎呀,哪阵风将文小侯爷招来了御花园。”
谢思琦浑身一僵,脸色霎时白了下去,俯身一礼,头叩到地面,“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清阳侯府小侯爷文墨在朝中已有官职在身,是继小国舅谢无宴之后京中年轻公子的佼佼者,他在秦逸寒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丰姿奇秀。
可他越这样就越让人讨厌,秦逸寒扯唇一笑,眸底是化不完的寒意,“方才众大臣不是皆离了宫,小侯爷怎么深夜还在宫里闲逛,可是这宫里有什么让小侯爷念念不忘 ”
这“念念不忘”既是说物,亦有可能在说人,这般含沙射影,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文墨佯装听不懂太子的弦外之意,“微臣这就要回府了。”
秦逸寒朝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立马笑眯眯上前,“小侯爷,您这边请。”
文墨垂下眼睫,面色清冷,毫无留恋的离开,风声簌簌,夜色更冷,这时,秦逸寒状似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地面上跪着,他伸出冷白的手指,叹了口气,“孤竟还忘记阿琦受不得寒,阿琦这一年来已经病了好多次,若是再病了,孤定是要心疼的。”
谢思琦哪怕是跪着,都挺直了腰板,她面无表情,正要起身,秦逸寒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谢思琦身子僵硬的愈发厉害,她作势就要挣扎,秦逸寒力气无端加大,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呢喃:“阿琦见到旧情人就不想理我了?这我可不乐意了。”
谢思琦气得胸口都在震颤,觉得可笑,她甚至想质问一句,何为旧情人,那是她的未婚夫婿。
可秦逸寒仿佛也不需要她的答案,稳稳当当地将她从御花园抱到了马车上,这一路遇到了很多宫人,但宫人个个都是低着头,在宫里存活下来的人,都清楚如今这后宫是谁在做主,储君的马车连横木都是金子做的,马车上应有尽有,像一个小楼阁,暖和得要命,一滴汗珠从谢思琦脖子上滑落,秦逸寒将脑袋埋在她怀里,“阿琦喜欢我吗?”
谢思琦选择一言不发,侧颜绝美,见状,秦逸寒眼里闪过几分失落。
他自言自语,“我喜欢阿琦就够了。”
谢思琦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地念一句——
疯子。
秦逸寒所居住的太子府在距离皇宫最近的永胜街,隔着一条小巷便是温国公府,秦逸寒住的地方是正殿,谢思琦住的地方是芳华苑,小丫鬟奉命扶着谢思琦去芳华苑歇着,一入屋,下人呈来一碗热乎乎的燕窝,小丫鬟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哪位姑娘像对谢姑娘这么上心呢。”
她的目光跟语气里全是羡慕,可谢思琦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上心……
他对她的上心便是跟他的母妃一起逼得她姐姐自缢身亡,本该被记在史册上受后世敬仰的贤后成了盛朝百年来第一位被废的皇后,她的父亲生性儒雅,待人宽厚,最后却病死在牢狱之中,得知父亲死讯,她的嫡母一条白绫追随父亲而去,三叔是那样一个少年时便天纵英奇才之人,因为担心她,被废了一条手臂,她的弟弟妹妹,还有棠棠,本该是一世无忧,这辈子该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却被迫在边关吃苦,这就是他秦逸寒对她的上心,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她死了,否则她一定要了秦逸寒的命。
见谢思琦呼吸有几分急促,小丫鬟顿时急了,“谢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屋内的金丝炭烧得还不够旺 ”
***
“吾女亲启:
女在千里,母心担忧,望我女千万保重。
母无能,使得吾女在外受苦,母心实在难安,经常夜不能寐,菩提树下,母唯有一愿,折寿十年,换吾女喜乐常宁。
按吾女嘱托,徐家小女已伴废太子身侧,她有千言万语相告,只待吾女回京,沐家小子已入翰林院,得鸿儒教导,吾女且安心。
朝宁九年腊月中旬,天降异象,乃不吉之兆,圣上有意择皇子前往边关,宫中皇子众多,母怀疑是燕王秦逸墨,望吾女心有警惕,若无意外,帝可能削边关兵权,召威远将军归京。
南边已有流民起义,强占城池,边关动荡,恐天下局势更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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