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小孩就要过来搀他,不过动作十分不客气,丝毫没有往日的恭敬。
谢无言皱眉,想狠狠挥开那只手,却看见另一人玉白的手背出现在眼前,啪的一声,将那家仆的手打开了。
那只手在夜晚的冷风中缓缓抬起,食指直指家仆的头顶。
滚。
那家仆瞥见谢临江身后白衣飘飘蒙着头的人影,忙不迭地跪下来:望雪大人恕罪!
望雪也不答话,拽着谢无言的手腕往后拖,力量悬殊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谢无言踉跄几步,趁着步伐凌乱之际甩出袖子里藏着的,从霁花那儿偷拿的银针。
不想再与宇文江雪有什么因果纠缠,可杀心又沸腾难抑。
就在谢无言粗暴摩挲着那根光滑银针时,前面拽着他的望雪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摘下了那厚重的白色罩袍。
谢无言已经没什么体力了,被牵扯着向后倒去,那人赶紧搂住他的腰。
少年人压低的嗓音伴随着微热的温度,轻声喷吐在耳畔:欸、你别怕,是我。
这一声倒是让谢无言瞬间卸下了防线,紧绷的心脏,轮廓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怎么了,就这么放了心。
他沉下一口气:你今日去哪儿了。
黎琛轻笑了两声,仿佛是在嘲笑他仿佛在关心的举动一般。
在谢无言怒气涌上之前,黎琛方才开口:还不是那望雪害的?天天在你爹那里胡言乱语,说什么他能配出救你的药。
说到一半,不禁冷笑一声:那药材怎就那么巧?一个二个都长在荒郊野岭里,每次去采总有三两成群的杀手阻挠,生怕我看不出来谁要杀我似的。
望雪要杀黎琛?
谢无言皱着眉头:他为何杀你?
你说为何?黎琛突然睁大眼睛,用一种异常明亮,几乎快洞穿心脏的目光看着他。
谢无言不解其意,沉默静静在夜色中流淌,黎琛看着他,却时不时躲闪着目光,谢无言一时竟忘了他目不能视这件事。
但这时他总感觉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一晚,如果黎琛并非目盲,或许会有何改变吧。
谢无言转身想走,却发现自己气力已经耗尽了大半,步伐都稳不住。
黎琛三两步上前,架住他的身体,谢无言觉着有些别扭。
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屋檐上,连绵不断的暴雨声驱散了煎熬的沉默。
好在望雪并不在屋子里等着他。
谢无言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任何的干戈,但他这次主动和黎琛连上了关系,黎琛又与望雪有了矛盾。
好像纠纠缠缠永远理不清的线与网。
五个月后,谢家家主带望雪离开红霞一线天,一同拜访剑宗。
虽然按照黎琛的说法,红霞一线天的家仆与门生们对望雪的态度复杂多面,有仰慕也有恐惧。但只要他今生的父亲,此时这位谢家家主对望雪抱有绝对的善意和接受,望雪在红霞一线天的日子就不会不好过。
命运一点点向着既定的方向推进,谢无言还是习惯不了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但以目前的进度来说,他的努力并不算白费。
前世的谢临江之所以会被轻易取代,是因为望雪在仙界的名声不大,平日又偏爱穿着件雪白的罩袍,偶尔不穿罩袍,也是戴着斗笠,降下面纱,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望雪这号人物除了红霞一线天,几乎无人知晓,在成为谢临江的替身后,他便轻而易举顶替了他的位置,夺走了他费心著述的阵法秘籍,让仙界知晓了一个全新的临江仙。
但这次不同了。
谢无言有了黎琛这个助力,暗中让他做了许多手脚,果不其然,不出几月的时间,谢家家主身边有个木灵根少年的传闻便在仙界传开了。
谢家门生少有这样年轻的,又是难得的木系天灵根,只要稍使手段,便能让他名气传开。
谢临江的父亲虽本意也不想让望雪的事情声张出去,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黎琛却越干这活越心情复杂,从药圣堂那儿取药回来后,他嘀咕着:你这么费心帮他出名是什么心思?
见谢无言不答,黎琛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会是想端了谢家吧?
谢无言难得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悟出他这个端字的含义,觉得好笑:我灭谢家?为何?
因为黎琛又沉默片刻,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在漫长的时间里流淌不见。
他在顾忌什么?
往日做师徒的时候,黎琛也总这样欲言又止,谢无言想来不自觉地轻笑,自顾自开口道:望雪想取代我,我得扒了他的皮,让他见见光。
黎琛很快接上话:取代谁?你?
是。谢无言告诉他:他若是一直埋着脑袋不见人,迟早有一天,等我死了,就该换他做这个谢家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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