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评判当时鹤来的行为正确与否,大概双方都有犯错。
好在爱情并不规定两人必须完美无缺。
长达六年的逃避,鹤来终于读懂了那个阴冷的夜晚,躺在他身侧的陈竹年说出那句话的真实含义。
然而他们要分开了。
约好的七天,陈竹年在庙前祈祷的七天。
譬如结婚,譬如此刻,每当两人的心快要贴近,却因各种原因差一点。
堂外已经听不到滴雨的声音,空气不再透着湿冷,被夏雨淋过大半天,茶叶的清香和雨水润在一起。
彼此的呼吸藏在祥和的宁静中。
浅灰色的云层散开,一点阳光透进来。
夏雨,或惊雷,或电闪,或骤风,雨水潺潺,浇灭火焰,冲走剩余的灰烬。
雨停了。
最后一天。
回到家已是深夜,滚滚还没睡,听到动静就往玄关处跑,后腿一蹬,跃进鹤来怀里。
鹤来给滚滚喂了点零食,再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客厅空无一人,只留了一盏小灯。
陈竹年大概已经睡了。
家里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鹤来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盯着向日葵发呆。
半晌,才起身,没去客卧,而是在主卧门前停下脚步。
信息素告诉他,陈竹年在里面。
他不确定门是否被反锁,心里忐忑,指腹印在识别屏幕上,两秒后,门开。
鹤来蹑手蹑脚地进去,室内昏暗,看不清陈竹年睡着时的表情。
他像在茶村第一晚那样,小心翼翼掀开床被一角,往上提。
这回不好意思直接往陈竹年怀里钻,只是躺在旁边。
alpha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睡意很快袭来。
他睡觉本身就不老实,平时陈竹年会将他抱得很紧,不然第二天起床鹤来就会咳嗽打喷嚏。
睡得迷迷糊糊,也将两人之间的隔阂忘记了,鹤来一个劲往陈竹年怀里贴。
陈竹年缓缓睁开眼,眼里几乎见不到困意。
他盯着鹤来看了很久,终是叹气,手臂落在鹤来腰上,将人抱着。
鹤来习惯性在他颈窝蹭蹭。
凌晨五点醒了一回,身侧却不见陈竹年。
空荡给人带来的第一反应是无尽的落寞,空气里留有稀薄alpha信息素味道,要花很长时间,很认真地感受,才能从中捕捉到一丝安全感。
这种日子,陈竹年过了六年。
最后鹤来在书房找到陈竹年。
alpha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他。
omega靠在门边,光脚踩在瓷砖地板上,似乎觉得冷,小腿不自觉颤抖。
那双圆眼呆愣地看着他,眼里还有明显的困意,没靠近,大概是紧张。
他怯生生地喊他的名字。
“陈竹年。”
五点,天边尚且见不到多少阳光,书房只开了一盏橘黄的桌上灯,光线昏暗,使得他眼前的场景过于模糊。
像梦一样。
像无数个他彻夜难眠后幸运陷入的幻想场景。
陈竹年走过去,将omega抱起来,再给他穿好鞋,披件厚外套。
让omega坐在客厅沙发上。
随后,他把准备了大半年的手写笔记递给鹤来。
太多内容,包含鹤来生活上的习惯和饮食喜好。
笔记沉甸甸,每一页都被翻来覆去调整很多次,事无巨细,再简单的内容后面都有详细的备注,把鹤来当小孩那样教。
刚开始字迹不算漂亮,甚至潦草,写到一半,才能看到陈竹年遒劲有力的字迹本身。
过去一年,陈竹年靠写笔记熬日子——倘若不记录,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会让他渐渐忘记鹤来。
落笔的瞬间是难以想象的痛苦困境。
没人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给一个理论层面永远死去的智能体写下详尽的回忆。
他抬眼看着鹤来。
“你收下也好,交给你真正喜欢的人也好。”
“我不会再强行给你任何你不想要的东西,除开这本笔记。”
“明天我就走,不出意外,我活着的时候,我们不会再见面。”
陈竹年嗓音发涩:“把所有和我相关的东西都删了吧。郁结或者徐冕的联系方式,你随便留一个,有困难可以找他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告诉我,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只手撑着额头,鹤来看到他的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