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故意装昏倒想赖上自己,而是真的身不由己。
这倒像极了她的性子,谨小慎微刻在骨子里。
赵徽知道她的身世,父亲是定北侯府中不受待见的庶子,且又早逝;她娘亲出身地位又因年幼生病而心智不齐,她在侯府的日子里可想而知。
所以她压抑着自己,一言一行全守着规矩。
看着她长睫上挂着水珠,又带了哭腔,饶是再冷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确有本事勾起自己的怜惜。
赵徽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递到她面前。“你膝盖还要不要了。”
男子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薛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杏眸里盛满了无措,一层层泛着水光。
薛姈心中一松,方才撑住她的力量也随着弱了下来,她还没来及握住赵徽的手,先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赵徽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他屈尊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薛姈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瞬息之后,她再次跟天子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两人离得更近了。
她甚至能闻到天子身上极为浅淡的墨香,薛姈忽地分了神,皇上是批完了折子,就立刻过来看她了吗?
赵徽将她抱到了床上,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在他耳边,赵徽垂了眸子,拉开了些距离在床边坐下。
“朕让人给你涂了药膏,你这一跪,只怕都蹭掉了。”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薛姈身子再次僵硬起来,她呼吸都是轻轻的,仿佛生怕惹他不快似的。
“是奴婢思虑不周。”她无措的垂着头,下意识地想要蜷起双腿掩饰一二,却又忘了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赵徽面无表情的替她弯起裤腿。
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她藏起来的肌肤白得扎眼,那两团肿胀的青紫色淤痕就格外碍眼。
赵徽拧起了眉。
太医给薛姈诊治、宫人来给她上药,他并不在场。
他知道薛姈腿上的伤不会轻,却也没想到会如此触目惊心。
“拿药膏来。”赵徽冷声吩咐。
在天子话音落下的同时,刘康顺手中捧着眼熟的青玉药罐走了进来。
殿中先前静得落针可闻,薛姈以为只有他们二人。实则暗处有人在,只要天子不发话,那些人比空气还安静。
她耳根隐隐发烫,小声道:“谢皇上赐药。”
赵徽看出她的不自在,今日她又是罚跪又是发烧,已经疲惫至极,倒没有再苛责。
“薛妃为何会罚跪你?”他淡淡问道。
从她当时浑身湿透的模样看,已经在雨中跪了不短的时候。
罚跪她的人,赵徽甚至不用去查,除了薛妃再无第二个人。前些日子当众掌掴她,今日罚跪她,都是薛妃能做出来的事。
“回皇上的话,奴婢许是穿错了衣裳,引得娘娘误会。”薛姈说到此处,不自觉又红了眼眶,她轻轻吸了口气,竭力压住了泪意。“娘娘说奴婢跟外人勾结,才得了好衣裳。”
她满心委屈,一时忘了称呼,脱口而出:“但我真的没有。”
赵徽挑了下眉,想起她今日身上穿的衣裳,是自己命人给她特意所制。
虽是不起眼,若留心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的。
看来薛妃果真处处苛待她。
薛姈是侯府姑娘,哪怕做宫女也该比别人多些体面,更何况宫妃身边的大宫女,本就有些优待,薛妃竟容不得她过得好一点。
她看到赵徽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含着泪请罪:“奴婢失礼了。”
薛姈本就被冤枉,受尽了委屈,却还要开口闭口自称“奴婢”请罪,听得他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在朕面前,不用再自称奴婢了。”赵徽淡淡的道。
薛姈茫然地看着他,她倒没有执拗,凝神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道:“民女记下了。”
她的父亲一介白衣,甚至连世家子弟的虚职都无,自是不能称“臣女”。
赵徽略一颔首,算是默许了。
“你安心住下养伤,有什么需要吩咐殿中宫人。”他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薛姈,淡淡吩咐。“等下会有人给你送药,喝完就先歇下吧。”
薛姈轻轻点头,神色乖顺的道:“民女听皇上的。”
他没说对薛姈的安排,她也识趣地没有开口。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今夜留在福宁殿,哪怕真的是清清白白,可一切就都说不清了。
待到天子离开,薛姈整个人脱力似的靠在大迎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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