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水影已然脱离地面,爬上她的脚踝小腿,淹没她佝偻的脊背,将人死死按在黑沉阴水之中。
盏盏油灯在身上关窍亮起,白千羽头顶倒悬火,肩担敬神烟,诡火灿烂如泼光,照亮天地和她自己。
角落里蜷缩的戏服、沟壑中仰躺的嫁衣、缩在胃褶里的钥匙,和蜷缩着的小猫,都在这诡火之中纤毫毕现。
白千羽看见了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一只刺猬。
刺猬已经垂垂老矣,黑豆似的小眼里却仍有精亮的光,它人立在白千羽的神位之下,前爪正在巴拉空气,不断发出黏腻贪婪的龇牙声。
火光流淌向神位,白千羽在这光辉中逐渐站直了身体,她双眼开始流血,鼻腔喷出不规则的血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闭目享受着。
空间在崩塌,根号四吓得在她身体里大叫,自己的骨骼被打碎被碾压,那种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碎裂组成了最美妙的交响乐,浓墨似的发丝在空中狂舞,被命运染上猩红。
白千羽兴奋到浑身战栗,幽蓝色的眼睛中有火星在震荡不止,仿佛宇宙在她眼中起落。
下副本最爽的就是这种时候,恐惧,未知,危险,融汇成坚固的牢笼,然后被她打破。
她掌控自己的身体,掌控力量,掌控命运,掌控所有想要伤害她的东西。她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一切。
事情很有趣啊。
诡火炼魂,那种痛苦从灵魂最深处而起,难以用言语形容,白千羽被逼得几乎喘不过气,眼看着马上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憋死的诡侯。
但相比较主人本身,诡火对没有主人印记的外来者更加凶残。
“你你你玩什么命啊?不至于的,快停下!我们只是暂时借住一下,你这孩子……”
“啊啊啊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你自己就不怕死?这火快把你的魂儿都烧干净了!”
白千羽不说话,就看着对面的白骨哀发呆,不知道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时间似乎不存在了,本来月亮乡的时间就不存在,血月的光芒笼罩着白千羽,地上的影子一会是人一会是刺猬,刺猬上蹿下跳,人影静默无声。
“至少我自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良久,白千羽伸手探入头顶的火焰,从里面掏出一团“黑炭”,小小的蜷缩在她掌心,身体不停抽搐着,黑炭本质是灵体,谩骂声就从白千羽心底响起。
将它往口袋里一塞,白千羽咳着血道:“你来抢我的身体你还有理了?”
白千羽从副本里出来,被天边一模一样的血月照得微愣,还以为自己仍然陷在黑死城,仿佛反抗只是一场梦。一场,被逼婚伤害之后濒死前的大梦。
直到她看清自己所处的方位,那些没用的伤春悲秋立刻就滚远了。
她怎么会在这?
放眼望去,血月之下尸体叠着尸体,死人压着死人,她就站在死人堆中间,被尸臭和淡淡的吊诡笼罩。
她应该在黑死城啊,黑死城坐落在天空群岛,有自己单独的岛屿,环境十分优越。她应该在黑死城,而不是乱葬岗。
悬空车的底灯在整个乱葬岗扫视逡巡,白千羽被灯光闪到下意识挡住眼睛,悬空车却像是找到了目标,迅速开过来降临在她面前。
她眯着眼打量车上下来的人,对方背着光,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连影子的边缘都是冷冽而锋利的,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瞬间下意识收敛了气势。
乱葬岗气息有点驳杂,但不妨碍熟悉的人辨认彼此。
白千羽就笑起来:“哥哥,你怎么总是能在门口等我?”
“因为进不去,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
白以执身上有不太明显的血腥味,像是刚刚跟人交过手,低沉暗哑的嗓音中藏着微不可查的倦怠。
“你怎么直到我在这?”连白千羽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在这,“我应该在黑死城啊。”
“……早就没有黑死城了。”
“什么?”白千羽仰头就对上他猩红一片的眼睛,后半截话被她吞回嗓子里,她突然想起十手度母说的出现在白骨哀上的没有信物的第五个玩家,会是白以执么?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黑死城在诡异复苏后不久就消失了。”白以执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妹妹毛茸茸的发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给她听。
在白以执眼里,前天白千羽从家中离开之后去过慈毋教的礼拜岛,然后是乱葬岗,从乱葬岗捡了个小姑娘送进医院,为此还动用了王储兰因的势力。
“这种小事为什么不找哥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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