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远, 这般拘束作甚, 难不成皇城的人能找到这酒馆来?”
另一人长叹一口气,颇为唏嘘道:“天子卧床, 政事无人料理, 难怪百姓日子不好过,水灾、匪患连连不穷。”
男子顿了顿, 压着嗓音继续道:“可不是, 储君未定,朝中诸事便是由章相处置。朝局动荡, 自然无人理会百姓了。”
“储君?前不久不是宣告了一位大皇子吗?难道储君之位没给他?”
“你是说原来那位平定西疆的将军?”男子摇摇头, 惋惜道:“你还不知道衢州的事吧,那位大皇子为保衢州百姓, 领兵出城抗击贼寇。原本对阵了几日就快赢了,可不知从哪又冒出一伙人,大皇子兵力不足,只得先退往淮水。”
“那大皇子岂非是战败归京?”
“归京?大皇子途中遇袭,下落不明,能活着便是万幸。淮水那边有传言,从衢州来的将士全部死在了路上,你说他还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那当真是可惜了。”
几人点到即止,说到这便又回到了近来城中的粮价上,没有留意到停步在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夫人?”见章盈迟迟没有动作,碧桃扯了扯她的衣袖。
在船上章盈不慎感染了风寒,这病拖到现在还未大好,此时脸色更是不虞。没几分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说了声:“走吧。”
贺知意化名姓易,章盈与他扮作夫妻,唤作唐钰。两人是迁居来此的富商,在城东购了一座府邸,两日前终于修葺归置完善。
回到易府,贺知意还在选用府里的护院,及至夜里,章盈才与他碰上面。
已入了秋,玉盘高挂夜空,仿佛也染上些许秋日的寂寥。
章盈仰头遥望,听见身后渐近的脚步声,轻声开口道:“快到中秋了,贺将军想不想家?”
贺知意停步,提醒道:“隔墙有耳,娘子应当留心,不可让别人知道你我的身份。”
“无妨,院里的下人都退下了。”章盈收回视线,转过身面对他,“你走吧。”
贺知意愣愣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章盈又道:“这里的一切你都打点妥当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你去找他吧。”
良久,贺知意才闷声道:“殿下交代过,要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如果人都不在了,你守着这些话又有何用?”
贺知意神情动摇,他何曾不想去找殿下,与从前的将士一起出生入死。可殿下对他的嘱托犹然在耳,他走了,若章盈真出了什么事,那他才当真有愧与殿下。
迎着他踌躇的目光,章盈接着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是私情,但他是皇子,生死有关社稷,贺将军你应当知晓轻重缓急。”
月色朦胧,贺知意一时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面容与儿时有些不同了。他沉吟道:“盈娘,其实殿下对你···”
章盈打断他的话,“夜深了,贺将军早些休息吧,我刚才说的话,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她抬脚往回走,耳边回响着贺知意的未尽之言。
他大概觉得宋长晏待她是真心,竭尽所能地护她周全。可他对自己所做的事,只一句真心便能抹去吗?正因为这份真心,才衬得从前种种越发不堪。
***
翌日一早,贺知意穿戴整齐地来见章盈。
章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行囊,便知他的决定。
“盈娘,府里的人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你尽管放心。我留下了两人在城中,你有事找他们就是。我此去不超过两月一定回来···”
贺知意事无巨细地叮嘱完,最后带着仅余的两名随从出了越州城,前往衢州方向。
送他出了城,章盈便折身回府。
午后,府上的管事便来通禀,说是相邻的袁夫人来访。
章盈边让人准备待客,边问管事:“这位袁夫人是什么来头?”
管事是越州本土人,熟悉城里的人物,回道:“回夫人,这位袁夫人是袁老爷的遗孀,姓俞名婉,早些年袁老爷去世后,便是她一手撑起袁氏的家业,现如今也算是越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商。”
这世道女子立足本就艰难,章盈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对这位袁夫人有了几分好感,“请她进来吧。”
她心中暗想这位夫人经商有道,定是位稳重雍容之人,可见了真人,不由得一惊。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明艳秀媚,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对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笑着道:“都说搬来了一位模样花颜月貌的娘子,我还不信呢,亲眼所见才知他们所言不假。”
章盈回之一笑:“袁夫人说笑了。”
问候了几句,俞婉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易老爷不在吗?”
章盈道:“他出门了,在外经商,一年也在家待不了几日。”
俞婉了然,“如此,我一人在家也时常闲的无趣,易夫人若不嫌弃,咱们常往来,也有个伴了。”
章盈笑着答应。
俞婉能说惯道,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走。
她走后,碧桃忍不住问道:“夫人,这个袁夫人是来做什么的?”
章盈在上京时开过铺子,与生意场上的人打过交道,加上在宋长晏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下也懂得如何揣测别人的心思。回道:“她是来探我的底,或许是看我是否会在越州做生意吧。”
“哦,那这人心思可够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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