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尘不禁莞尔:“这不怪你,是他们捉弄你,错在他们。”
“我要被赶出山门了,”小叶霁继续哭道,“我犯了门规,再也不能留在长风山了。”
林述尘目光柔和:“虽犯门规,但你……”小叶霁在他怀中更加剧烈地哭了起来,由于醉酒,林述尘解释了些什么,竟是一句也没听懂。
喝醉酒的孩子格外认死理,固执地认为自己一定会被扫地出门,劝解到后来,林述尘也没办法了,用哄三岁孩子的语气说道:“小霁,要是你真的被赶出去,我也会把你捡回来。别哭了,长风山那么多前辈抢着收你为徒,难道大家还包容不了你的小错么?”
他本意乃是,人人都想收徒的好孩子,哪里会因为一点小错就被逐出山门。却不料被小孩昏头昏脑会错了意,以为要是被丢出去,哪怕能再回来,也只能拜别人为师了。
小叶霁浑身一抖,红肿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安静了下来。
林述尘刚略松一口气,小叶霁忽然弹起身体,尖锐地、竭尽全力地大叫道:“不行,我偏要做你的徒弟!谁也赶不走我!”
林述尘愣住了。
片刻后,眼中竟似有热意。
“我从没后悔过做师父的徒弟。”叶霁动了动嘴唇,像是说给多年前的林述尘,又像是说给这片识海,“哪怕我能选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要做你的徒弟,任何人、任何事都赶不走我。”
他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四周终于渐渐亮起。
叶霁朝前走去,林述尘扶持他成长的过往种种,犹如海上的浮沫,不断涌现又打灭。
有些事,叶霁早就忘记了,没想到师父却一直记得。
长风山的烟云像一层又一层的纱帘,林述尘的身影在前面若隐若现,叶霁匆匆跟在他身后。
一声清越鸟鸣。
林述尘站住了脚步,注视远处的一片悬瀑。
少年走完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在悬瀑下挽剑回头,神采飞扬:“这次怎么样?有进步么?”
一人慢悠悠上前,握住了他散落的马尾,啧道:“多大的人了,头发也梳不好。”
声音的主人是纪饮霜。
小叶霁笑笑,大喇喇席地而坐:“我发带被剑风扫断了。”
纪饮霜揉了把他头顶,随手折下一根青枝,五指代梳,帮他扎起了发髻。
两人一站一坐,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林述尘。
纪饮霜帮他束好头发,蹲下身,卷起他袖口、衣领,检查那些结痂的伤痕,不高兴道:“我走之前你这伤就该好得差不多了,这疤怎么到现在还不掉?”
他忽地皱起眉头:“莫不是漂星楼伤你的暗器有蹊跷?不行,你这伤要好好验看,和我去医庐。”
“没什么事。”小叶霁放下衣袖,从容道,“我之前练剑扯坏了伤口,重新养的,师叔别担心。”
纪饮霜脸沉了下去:“你干脆做个剑痴算了。林述尘死了么,竟不看着你!”
“和师父没关系,”小叶霁抿了抿嘴唇,压下那一缕不满,认真和他讲道理,“漂星楼灭亡后,有不少余孽要审判清理,师父每日都很忙,我怎能让他再为我操心?”
“你倒是心疼他。”纪饮霜眼中闪动着不悦,“我在外面日晒雨淋,连月奔波,也不见你问我一句。果然师父和师叔,一个名分之差,就是有亲有疏的。”
见他又这样冷恻恻地阴阳怪气,小叶霁无奈扶额:“师叔,你两个月里寄来的三十七封信,每一封我都仔细读认真回,要对你说的话,早在信里说光了,再见你哪还有话说?”
“还不够。”纪饮霜脸上微放晴色,低头专注地看着他,“我寄给你三十七封,你得回我七十四封才行。把不要命练剑的时间拿来写信,你这伤早好没影了。”
手放上小叶霁后背,纪饮霜语气舒缓不少:“行啦,去休息休息,今晚带你下山玩。这段日子我不在,你肯定闷坏了。”
一直注视着小叶霁的背影消失,纪饮霜才侧过头,冷冷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片刻,远处的烟云里,裂出了个白衣白靴的林述尘。
“这段日子,你去了哪些地方?”林述尘开门见山就问。
“去清理漂星楼的地宫了。”纪饮霜不耐烦道,“我不是和山门报备过了?又要挑什么错?”
林述尘:“那你为何要去雨光山?”
纪饮霜:“办完公事,顺道游山玩水。怎么,你在山里忙得焦头烂额,怪我没早回来帮你?”
“你回复山门的信件里,说‘已将漂星楼地宫付之一炬’,”林述尘直视他双眼,“前去查看的弟子回报,地宫确已烧得干干净净。”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