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收回手掌,站起身来,这个房间有着和罗兰借给她的那个房间相同的布局,她很快就找到了洗漱间的所在。
她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蓝色的毛巾,放在台子上,手掌蓝光微动,几个直径三四厘米,状似冰雹的小冰球掉落在毛巾上,又从手指伸出一截嫩绿的细小藤蔓,将毛巾外边没有冰球放置的地方圈起来,紧紧束住,一包自制的冰袋就完成了。
攥着这包自制的冰袋,爱尔再次回到客厅,单膝点在地毯上,将冰袋放到罗兰的额头上。
魔法不可以,纯粹的用冰降温的方法说不定有用。这也是现在爱尔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起身坐在沙发的边缘,抬手搭在了罗兰的胳膊上,希望他能感知到有人与他同在。
一段段混乱的梦境,将罗兰整个人淹没。
他如同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不断下坠着,四周散布着不规则的如镜子一般的晶体,演绎着一段段或真或假的预知梦。
在无止境的下落中,他被迫回想、体验着那些梦境的真实。
在梦中,他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另一个版本,与他的人生大致走向相同,小处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8岁时,他并没有预知到父母的去世,也因此没有被人称作“厄运的罗兰”。
18岁时,他在伯爵府的魔物突袭中,亲手杀死了一位被魔物寄生的女仆。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那如火焰一般的眼神,如同烙印印入了他的灵魂中。每次午夜梦回,无止境的愧疚都会将他紧紧缠绕。
21岁时,他作为一名普通的魔法师生徒,和院长以及副院长共同抵御菲罗斯城的魔法潮,最终全城只有他一人存活。
他的心中滋生出无尽的对魔物的仇恨,加入魔物灭杀队的他,如同一个沉默的魔物猎杀机器。
22岁时,南厘国使团在王都被害,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值陡然上涨,南厘国率先出战,他作为先锋率领着阿蒂库斯秘密炮制的魔物军队,在与南厘国的战斗中,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和他的伙伴获得了全国人民的拥护,他们称他为“勇者”。
然而,那场战争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止步,阿蒂库斯的野心不止于打退南厘国。
国王在阿蒂库斯承诺的胜利中飘飘然,不仅是南厘国,魔物大军的利爪指向了大陆上所有的国家。
四溅的鲜血,飞扬的肉末,他顶着所谓勇者的头衔,为阿蒂库斯拿下一场又一场胜利。
罗莎、西蒙、露西...一个个灭杀队的伙伴,在战场上与他告别。
“下辈子,我们还要做背靠背的伙伴哦!”
“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畅快的事!”
“嘿,罗兰,下次可别伤那么重咯。”
他们说着洒脱的话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他机械地将战线往前推进。
无止境的战斗,只会带来永恒的仇恨。
被灭国的南厘国人,在王都偷偷集结,如曾经阿蒂库斯所指认的那样,诱导着魔物向王都发起攻击。
国王、阿蒂库斯等人自然有强力的护卫队保护,而王都的民众,经历了一场惨烈不下于菲罗斯魔物潮的人祸。
在急行军赶回王都,将那些南厘国的残部全部杀死之后,他累倒在路边,不远处有幸存者在欣喜地喊着“罗兰勇者来救我们了!”
他听到了那声欢呼,却从未感到如此疲惫。
他躺在魔物和人的尸体堆里,全身淋满腥臭的血液,眼前是南厘国人因不甘而死后也无法闭合的双眼,他已经杀死了太多与之相似的南厘人。
为什么?
他一直拼命让自己变强,却仍然不断地失去?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守护其他人的时候,总有更加预料不到的灾难降临。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或许是愤恨?或许是懊悔?或许是伤感?或许是绝望?
不知是因为什么,一股巨大的黑色旋风原地生成,将他如牵线木偶般悬浮在半空中,从外表看起来他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球体包裹。
在巨大黑球的内部,一张简笔画般潦草的五官开了口。
“嘻嘻嘻嘻,你好像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它说。
他甚至提不起一点力气去表达对当前状况的震惊,淡淡瞥了那个表情一眼。
那个五官嘻嘻嘻嘻怪笑着,像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向他一连串的发问:
“嘻嘻嘻嘻,好怪哦,你明明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凝聚的失望却能够将我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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