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这卷志传,思忖着回道:“此书内容乍看轻浮艳冶,实则章句清丽,最难得的是……人物的动静起伏皆真情实感。”
最后这句,元志笑到肩膀打颤:“哎呀,文人跟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崔暹仍一脸正色,继续说:“我认识的人里,能写出这等文章的,只有各大学馆的馆长、名儒。”
“有人告发执笔者是尉真远。”
呼……崔暹暗松一口气,太好了,只要不把屎盆子扣他头上就行。“这倒是有可能,据我所知,尉真远读的书可是不少哇。不过这种糗名,没足够的证据,谁肯认?”
元刺史:“是啊,所以下个月的联考题,我让各学馆的馆长、夫子全都参与抄写事务,如果‘岛夷无根’在这些人里,多少都会露出破绽的。”
这招太损了!不过崔暹猜测刺史叫自己商量这件事,不是真的听取他意见,而是刺史不愿“岛夷无根”真的是尉真远,想让他私下和尉真远透个信。
朝廷禁这类骚书,元刺史作为一州官长不能不查,否则过段时间平城各书坊里必定全卖这类书。但是文章里不少字仿的是他崔暹的运笔法,要真是尉真远干的,那对方岂不是故意陷害他!
就这样,第二天,崔暹假模假样去了尉学馆一趟,压根没提这事。也幸亏去了,他才见识尉真远的小人行径!
就在他离开尉学馆的时候,馆外正在宣传新学令的招收学童规定。按照朝廷布告,恒州的平城、汾州的隰城,还有青、齐、徐三州的治所,从今冬起,小学课业必须招收十个名额以上的寒门学子。
尉族一向拥护陛下的种种改革,于是《诗经》、《论语》、《尔雅》各增一学舍,这是好事,但是馆奴在向百姓宣传《诗》学时,竟然吹嘘:“我们尉学馆的基础诗学在全平城属第一!因此才培养出‘诗章魁首’美名的尉窈。”
“只要来我们尉学馆学诗,就有机会和尉窈学子一样,拜鲁郡名儒为师。”
馆奴岂敢胡言乱语,这番宣扬的话必然是尉真远交待的。
崔暹气个够呛,尉窈的基础诗学是在崔学馆才打下的!怎么全成了尉学馆的功劳了?而且说的好似孔文中是他们尉学馆的夫子一样!
尉真远啊尉真远,真是无耻!难怪读一肚子圣贤书,落笔纸上,全是丘丘壑壑!
崔暹愤然离开不久,有个文人气质,衣衫颇旧的中年男子问:“听说你们学馆有位教书很好的尉骃夫子,就是教诗经的吗?”
此人姓展,名鬼,出身辗迟部落,他便是前两天苟主簿提到的诨号为“鬼箭”的武士。元纯陀派他们二十三人来恒州查胡家的踪迹,线索越扑朔迷离,越说明武始伯一家已全部遭难。
进入平城后,他们分成四伙,分别调查城内东、西、南、北四片区域。查东城的六个人约定昨晚会面,可是一夜过去,茹俊侠没有来。
茹俊侠作为带队首领,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被困在哪,或是殒命了。展鬼接替剩下五人的首领,命令其余四人继续游走街巷,他则顺着茹俊侠手里的线索去查诗章魁首尉窈家。
第165章 长箭斩鬼
没等馆奴回答展鬼,一名倚坐在墙根下休息的老翁告诉道:“从前尉夫子是教过诗,现在在大学馆教礼经了。”
馆奴打蛇随棍上,立即宣扬:“对对对,尉骃夫子就是诗章魁首尉窈学子的父亲。凡在尉学馆学成一门小学课业,等到成童年纪,便能直接进本族学的大学,不必通过试经考核。”
展鬼走出人群,蹲到老翁跟前,问:“翁也是尉学馆的?”
“嗯。”
“我是高柳县人,闻尉骃夫子博学,想拜访他,不知道今天他出不出馆?”
尉翁:“尉夫子几天前就去州府了,估计还得好几天才回来。”
“去州府?”展鬼笑着问:“那翁知道尉夫子去州府是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肯定是下月联考出题的事呗。”
“一寻常夫子给联考出题?呵呵,翁可真能蒙骗人。”
尉翁横眉怒目:“你懂个屁!你当什么人都能来我们尉学馆教书呢,滚滚滚!再不滚,我一扫帚扑死你!”
这老翁扛起大扫帚,气咻咻走回馆,怒气渐消,叨念:“尉骃夫子料事真准,还真有人打听他啊,我这就告诉馆长去。”
尉骃那天离开得急,只看见了打扫夫子院的尉翁,当时尉骃把剩在书舍里的存粮全给了此翁,嘱咐老者闲着的时候就去馆门外蹲守,凡有人打听他在不在学馆教书,就回说去州府出联考题了,然后把有人打听他的事禀报给馆长。
再说展鬼,又经询问馆奴,知道了尉骃离开学馆的时间,和茹俊侠才去查尉窈一家的时间几乎一致。
展鬼判断茹俊侠失踪前,应该没来得及查尉骃这边。
尉骃去州府应该是巧合。
目前情势,也只能判断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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