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pote,
ta
caisse
est
aussi
assoiffee
que
toi!(老兄,你那辆车跟你一样渴得要命!)”
身上裹了一层亮晶晶汗珠的家伙一进房车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不出所料被芜羡皱着眉头制止住,冷着脸问他要什么。让内看着那银黑挑染的青年用手在空中夸张的比划着,芜羡沉静地点点头,打开柜子递给他一个空塑料桶。梅魉却没接,只是笑嘻嘻地指了指水槽,然后把空桶推回芜羡怀里,言语间的意思是要他接点水,自己去去就回。说罢,梅魉胡乱地抹了一把汗,端起装着橙汁的粉杯子就大步走进了卧室。一声棉花糖般软软的惊呼迎接了他,接着门内传出一阵腻乎的亲吻声,夹杂着小动物闹脾气似的嘟囔。
让内呆愣在软椅上,心里像是沙漠阵雨前响起惊雷。哗哗的水流声骤然停止,任务完成的芜羡关掉水龙头,转头朝惊得说不出话的让内笑了笑,坦然地回答起他之前的提问:
“她是我们的女朋友。”
***
为了报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帮忙解决汽车故障,让内主动提议请他们三人去他在镇上开的餐馆吃一顿。这位法国移民当然有他的私心。八卦寥寥无几的小镇虽然适合养老,但对从大城市退居下来的让内而言,这样的生活偶尔也缺乏新鲜和刺激。况且嘛,人都有好奇心,越是不让见的就越想见——让内也不例外,他实在想亲眼见证一下这段不寻常的关系。
“如果你们愿意在棕榈泉待一阵子,夏天正是旅游旺季,镇上也有不少临时工的机会。”法国人朝盖上引擎盖的梅魉递了张名片,诚挚地邀请道。
“是个办法。”送走外人后,满身机油味的梅魉将名片啪地一声拍在餐桌上,坐下来,长腿往前一伸,“庄稼地会停耕,渔场也有禁渔期,孟若离也该歇歇了,咱就别天天挤她的奶了。”
芜羡没说话,转身把小仓鼠抱出卧室,一起参与重要的家庭会议。
“经费的确快见底了。”芜羡务实地说道,“打工倒是最快的回血方法。”
“可是……房车谁来照顾呢?”孟若离双手揉捏着裙角,犹豫地轻声问道。
“简单啊!我和芜羡出去工作,你就留在车上照顾盆栽和伊壁鸠鲁不就好了。”梅魉毫不犹豫地接了话,语气里那份理所当然让孟若离倍感受伤。
倒不是不愿意待在车上,但她也想打工为家庭做贡献啊……孟若离肩头微微垂了下去,低头轻轻地扣起指甲。
芜羡看着她那失落的神情叹了口气。
“还是找个地方短租吧。”他安抚地揉了揉孟若离的脑袋,“三个人都挣钱,应该能更快地存下积蓄。”
真的吗?孟若离兴奋地抬起头,两只眼睛亮得像珍珠。梅魉看着她那备受鼓舞的模样,咽下了喉咙里那些泼冷水的话。
租房的事情让内还帮了不少忙。他大概把梅魉当老乡了,拉着他说个没完。梅魉倒也不介意社交——要是唠两句法语能少点房租,能让孟若离的生活幸福一点,把他口水说干了他都乐意。惊讶的反而是让内——这个修车利索的小子,聊起艺术哲学文学历史经济甚至政治都能给他来上两句,尤其还对跑车很有研究,怎么看都像是个家境优渥、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公子哥。虽然猜测如此,但一旦问到任何跟家庭相关的问题时,梅魉只会露出一个生人勿近的笑,说他现在唯一的家人就在身边,正挨着店铺寻活儿干。
“对了,多谢你之前的邀请。但她不太爱法餐,再加上你也帮了我们许多,吃饭的事就算了吧。”梅魉诚恳地说道。
“那你们的(votre)女朋友,她喜欢吃什么?”让内冲他眨了眨眼睛。
梅魉愣了一下。聊了这么久,再加上年龄差也不算大,他和让内早就熟到用平辈相称。现在对方这么突然用votre,不大可能指的是“您的”,更像是指“你们的”。
“……芜羡这么跟你说的?”
让内笑着点点头,那双浅色眼睛闪烁的八卦火苗让梅魉有点无语。
“中餐。”梅魉痞痞地耸耸肩,半开玩笑地回答道,“要是你能免了我们的房租,欢迎随时来尝尝。”
梅魉没想到让内居然答应了如此无理的请求。
那是一处离市区不远的公寓楼,房间在底层,门前的公共停车区域有一个阴凉棚,阳台出去还有个小庭院。出人意料的是,公寓还是带家具的,而且能看出前住户是个蛮老派的人——墙纸是明亮的浅黄色,同餐桌上的桌布一样铺满碎花;遮光窗帘掀起来是一层透亮的白蕾丝纱帘,午后阳光照射进来,将玫瑰色的被褥烘成蛋糕胚般的橙红。
“我母亲过世前曾住在这里。我……因为怀念她,除了偶尔来做做清洁,并没有动屋内的陈设。”让内站在门口,做了一个邀请他进门的手势,“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试着先住一个月。”
“这太……这不太……”梅魉呆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妈妈离开之后,我很久没跟人说过法语了。”让内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颇为感慨,“房子久了没人住,会坏得很快。老兄,就当帮我个忙,替我照顾一下吧。”
梅魉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递到手边的钥匙。
“merci
beaucoup.”
***
推开那扇湖蓝色的公寓门,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顿时令孟若离幸福到眼眶湿润。
“梅魉,真的好厉害……”她转头扑到梅魉怀里,贴在他的胸口无比崇拜地仰望着他,“简直像变魔术……”
他就知道她会喜欢。梅魉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紧紧地搂着孟若离,大狗狗邀功似地猛亲她的小脸。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好宝宝。”他轻咬着她的脖子,弄得她痒得咯咯直笑,半天搭不上话。
“不如跟我单独去约会吧?我知道镇上不少好玩儿的地方,让老公带你单独去好不好?”
背后飘来一股凉凉的视线。
“啊、啊……呜……还是先打工挣钱……之后再玩吧……”孟若离趴在梅魉身上,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望着面色稍微发冷的芜羡推脱道。
梅魉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再继续逼她。
“说吧,卖了什么换来的?”支开兴致勃勃的孟若离去搬盆栽后,芜羡立刻向梅魉提出了心中的质疑。
“你这家伙,整天不要这么阴暗行不行。”梅魉嬉皮笑脸地揶揄道,“哪有那么多精打细算的买卖,都是人情世故罢了。”
芜羡皱了皱眉头,对他那散漫的人生观不甚赞同。
“那就把你所说的人情世故讲清楚。”芜羡冷冷地堵在门口,语气变得疏远。
“我会说法语,让内跟我聊得投机,就把空房让给我们住,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梅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有什么条件?”芜羡眯起眼睛,继续刨根问底。
“做一个正常的、有责任心的租客!”梅魉不耐烦地吼出了声,“让开!你不住就滚回车上去。”
芜羡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
“梅魉,我必须把所有的事情往坏处想,才能保护好我们。”
这个“我们”是三个人,是不受常规伦理所接纳的,是奇异到会被当做景观觊觎的。梅魉不是不能理解芜羡的担忧,但是他实在不乐意把日子过得饱受被害妄想症的摧残。
“哎呀真是服了你这个悲观主义者了……”梅魉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好吧好吧,我还答应了房东可以随时过来吃中餐……”
虽然因此就免房租显得有些过于慷慨,但这倒是很典型的人情世故,而且目前也还在接受范围内。芜羡暂且松了一口气——那人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顶多是有点偷窥癖。
“你打算做点什么来哄骗你的老乡?”芜羡挑眉调侃道。
“我哪会做饭……要不,你去学学左宗鸡怎么做呗?”梅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丝毫没因为把掌勺的锅甩给芜羡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哈?!左宗鸡算什么中餐!
孟若离抱着一篮多肉进屋的时候,芜羡正拿着锅铲追着梅魉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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