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徐胜明求见。”
鹰雪梅的眼眸闪了闪,内中的光芒复杂难明。
“叫他到书房。”
“是。”
抬脚时,看到地上的折子,捡起来看了一眼,眸光里的异样光芒更加浓郁。
鹰雪梅进入书房时,一个身着将领服饰的男子背对房门站立。
当看到男子背影的刹那,鹰雪梅猛地止住身体,嘴巴下意识的就张开,在即将喊出来时,一丝神志让她又止住了话。
不管是发型还是身形,是多么的像她的风青哥哥啊。
她之所以在那么多人里,一眼挑中了这个名为徐胜明的小官作为她的心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说到鹰雪梅与徐胜明,这其中又发生了些事。
顾家是她的心腹,这是所有官员都知道的。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却落得一家两代接连身死,一代豪族就此没落。
所以除了那些已经与他们鹰家剥不开的家族,其他原本还在骑墙的官员,毫不犹豫地倒向了以咸家、马家和车家为首的联盟。
对了,如今的丞相名为徐达开,乃是跟随鹰作栋数十年的下属,算是智囊之一。
徐胜明则是徐达开的三子,因徐达开而平步青云,如今是卫尉。
小时候他们相见过,最近五年鹰雪梅因为杨风青的事,就没有再见过了。
卫尉职责是守护皇宫,之前担任这个要职的人名为——吕华春。
之前某一次鹰雪梅在皇宫内散心时,恰好看到徐胜明在训诫侍卫。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杨青峰。于是在两日后,单独召见了徐胜明。
之后这十余日以来,徐胜明每一日在鹰雪梅散朝之后,都会来特意求见。
今日,他又来了。
徐胜明转过身来,就连面貌与杨风青也有好几分相似之处。
要说最不相同的,可能就是那双眼睛了。
杨风青的眼睛时刻闪着机敏和活跃,而徐胜明的眸光就像被一个罩子罩着的灯,难以立即探出其中的更多情绪。
“末将参见皇上。”
鹰雪梅从跪下的徐胜明身边走过,走过书桌后面:“有什么事吗?”
徐胜明的脸庞不动神色地动了下,在地上转过身来:“听说皇上在为是否该与苍风议和之事而烦忧?”
“嗯。”
徐胜明不仅是卫尉,还是她新的心腹的儿子,所以鹰雪梅没有计较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末将认为这件事并没有可以烦忧的地方。”
“哦?为何?”
“辽东的大军确实不能动,琴川的将士要防备常山也不能动,但是天星州的十万将士却是可以调集过来的。”
鹰雪梅闻言撇嘴,天星州的控制者与其说是姜家,还不如说是李家,具体点就是李敬重。
李敬重那会儿之所以去驰原,是因为他早先得到了消息鹰雪梅会去驰原,而他去就是为了向鹰雪梅表忠。
话说李敬重已经是李家最后一个手掌兵权的人,不仅不反叛鹰雪梅,还向鹰雪梅表忠,这件事怎么看都很怪异。
但只要再多想一些,李敬重现在是李家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这件事就很好理解了。
而鹰雪梅的撇嘴,也就情有可原了:“李敬重连京城都没有来,直接从渝州回天星了,你以为他会将最后的家底为了朝廷供奉出来?”
徐胜明伸出一根手指,无比的坚定:“请皇上给末将十日,十日之后末将回来,若不能说服李敬重出兵,末将自杀于此!”
鹰雪梅静静看着气势突然变化的徐胜明,眼中的光芒又是一阵恍惚。
徐胜明久等不到鹰雪梅的回复,抬眼看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徐胜明没有如一般的臣子赶紧低头,继续与鹰雪梅对视着。
然而——鹰雪梅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清晰,冷着脸点头:“嗯。”
徐胜明感觉自己在这几个呼吸里加速跳动的心和发热的身体,突然一冷:“末将告退!”
当徐胜明的脚步声消失时,鹰雪梅平静的胸口,起伏的幅度慢慢变大,又在十余个呼吸后回归平静。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泼洒出道不尽的酸甜苦辣。
夏冰儿望向辽东防线,她不管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最信任的人还在那。
“爹,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虽身在皇位,可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孩童,却骑在了水牛的身上。我只能用绳子和鞭子尽力让它按照我想的方向走,可它如果要一意孤行,我只能感到一阵无力。”
“如今,它已经在要暴走的边缘,我不仅要控制它的前行路线,还要紧紧抓着它,以防被甩下来,被踩成肉酱。”
“后悔吗?”
鹰雪梅想起了临嫁给玖治之前,鹰作栋问她的话。
眼中的苦痛逐渐被坚定挤出,消散在空气里:“不后悔!”
......
徐胜明得到了鹰雪梅的口谕,一路直奔徐府。
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奔最里面的院子,也就是徐开达的院子。
“爹,你在吗?”
“进来吧。”
徐胜明推门进去,在朝堂上总是默不作声的徐开达,躺在长椅上,一个七八岁女童火炉旁用力挥舞扇子扇火,两个十一二岁女子在他身后给他揉肩搓背。
三个女子就算还没张开,都长得极有味道。
被世人称为老好人的徐达开,好不悠哉快活。
“爹。”
徐开达眼皮子晃晃悠悠地抬上去,里面是浑浊的眼眸:“说吧,没事。”
说着,伸出两只手,一手搂住一个女子,手就当着徐胜明的面放在她们的屁股上。
他用的力道之大,使手腕上冒起青筋。
两个小女子纷纷抬手捂嘴,眼泪已从眼睛掉落而出。
“我向鹰雪梅承诺说十日之内让李敬重出兵为她收复德凉州,如果不能成功就死!”
徐达开放开两个小女子,两个小女子连一刻都没能站稳,双双瘫坐。
他连去看两人的意思的都没有,慢慢撑起身子,眼睛里的浑浊飞快地退去,精光闪闪,猛地暴喝一声:“老夫让你去当卫尉,要的是你能俘获她的心,不是叫你去逞一时之气!你是想气死老夫吗?”
原来如此!所谓的巧合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骗局而已!
不说最后结果会怎样,徐家的胃口可真是够大,心也够大。
徐胜明应该对他父亲的脾性比较了解,突然的大吼没有让他惊慌,无奈苦笑:“父亲你太小看鹰雪梅了,孩儿用尽了心思和柔情,一连十余日的献殷勤,如果是一般的女子,早就已经任孩儿采撷了。可她除了语气与之前稍显了不同,其他方面还是那么的冷淡。”
“再进行下去,孩儿怕迟则生变!我们的行动,马家、车家、咸家以及鹰家的下属们都看在眼里的!”
徐达开起身,围着炉子走动。
“可要说服李敬重出兵谈何容易,唉——容老夫好好想想。”
徐胜明双手垂放,静静等着。
半个时辰后,一直走动的徐达开终于停下:“老夫知道了,跟我去书房!”
“是!”
......
琴川因为要防备常山州,成了以前的常山州,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讥讽的事。
北宫龙因和史杏语每日成双成对,远离京城,好不快活。
此时,史杏语依偎在北宫龙因的怀里,坐在院子里晒着好些时间日没有出来的太阳。
史杏语手里拿着一封信,两人慢慢看着。
史杏语猛地起身,指着信上的一行字:“龙因,风青竟然登基了!”
北宫龙因则显得淡然,淡然得有些可怕:“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是,这是登基啊,这不是小时候的玩过家家!是要被砍头的!”
“砍头?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看北宫龙因还是那么的淡然,史杏语受不了了,起身站在一旁,很认真的看着北宫龙因道:“你不会是不了解天策的实力吧?天策是原来的北林五城加上中林四城,后来北林加了一座新城,中林毁去了北津渡,也就是说天策一共就九座城池,人口更是仅有六十余万,连我们琴川都比不了,就不用说天雄岛西部那些山地丘陵生产粮食的能力与我们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北宫龙因淡然的脸庞一垮,用力摇了几下脑袋:“我也想不通,不过既然风青敢称帝,那么就一定有自己的把握。”
“有把握?你跟我说说九座城池,六十余万百姓有什么把握?”
“我哪知道啊,你这是纯属没话找话,是不是讨打?”
“嘻嘻——你来打我啊!”
史杏语没说完,拔腿就跑。
北宫龙因起身追去,两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活脱脱的小孩子心性。
好一会儿,两人又坐回藤椅,史杏语紧紧搂着北宫龙因的腰:“龙因,你说如果风青与光武朝廷交战,我们该站在哪一边?”
“你觉得呢?”
“我啊?个人感情告诉我应该站在风青那一边,但从小的认知告诉我应该听从朝廷的号令;理智告诉我应该站在朝廷一边,但有股冲动又告诉我应该和风青一起。”
“所以你到底是选择和风青站队,还是朝廷?”
“我不知道了才问你啊,如果我仅仅只代表着我的话,就凭他救了你的性命和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一定会站在他那一边。但现实是我们代表了太多人的利益。”
“我就是被他救了的那个人啊,你说我有得选吗?况且不管有没有得选,我都会义无反顾站在他那一边的。”
“啊?可是——”
“放心吧,风青既然敢登基,就一定有把握,还记得黑天吗?”
“怎么会不记得!”
“风青有那个东西在手,就算再多的士卒又有什么用?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仅仅只会制造黑天,看着吧!等他将自己所有的实力显露出来时,什么朝廷、什么苍风,统统都是纸老虎!”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忘记了现在皇上是谁了?没看到这么久了,朝廷还没有颁布任何对天策的檄文?”
“唉——希望一切都好吧。为什么要战乱呢?每个人都过自己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女子,特别在有了自己的归宿后,大多会只想着跟自己最爱的男子在一起吧。
鹰雪梅呢?绝对想,可是她现在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北宫龙因抬手指向西方:“你知道那边是哪吗?”
“临河啊!”
“还要过去。”
“德凉州。”
“再过去一些。”
“西蛮,你到底要说什么?”
“西蛮是一个不管天下是什么情况,我都会亲自率兵去走一遭的地方。”
史杏语才想起,就是这个顶起了琴川一片天的男子,在极小的时候,和杨风青一样,失去了他们的至亲,而他们至亲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
“我也要去。”
“嗯!”
“不过我们现在不能做什么吗?就这样远远看着风青?”
“你知道我没有做?”
“啊?”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气!”
......
三日时间足够事情传播得很远了,越大的事情传播的范围就越广。
再加上辽东防线有水路与天雄岛来往,所以鹰作栋收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早于鹰雪梅、北宫龙因一些。
鹰作栋跪在书桌前,书桌上摆放着的就是杨家三口人的牌位。
“老爷子、大哥、大嫂,我——哈哈——要是以前你们早些这么做不是就好了吗?”
“我一定会鼎力助风青贤侄一臂之力!就算是用光武的领土和百姓的性命!”
“我已经做错过一件事,我不想再做错另一件事了!”
......
杨风青忙忙碌碌好些天,也就有好些天没有和小雨荷、裘梓彤“同床共枕”了,这可着实让两个小家伙气得咬牙切齿。
这不,好不容易确定明日没有事了。
因为杨风青今日才在大殿宣布明日举行二狗和金家长女金银宝的大婚,为天策喜上加喜。
两女一人一边,搂紧杨风青的手臂使劲摇:“师傅,今晚你就好好休息一晚嘛。要不然明日没有精神,那多不好啊。”
“哥哥,你明日可是司仪,要是顶着个黑眼圈,那该多不好看啊。”
夏冰儿在一旁给三人夹菜,笑得最甜,四人活像一家四口。
只是摇手臂就算了,两人说话,一个比一个的声音甜糯,来了哪个猛男都坚持不住:“好好好,今晚我不去书房了,好好陪你们睡一觉。”
“耶!哥哥最好了!”
“师傅,今晚我要睡最外面!”
夏冰儿玉脸噌的红了,带着威胁意味的扫了裘梓彤一眼。
“哈哈——随你们。”
才入夜没多久,两女就兴高采烈的拉着杨风青往卧室走去:“哥哥,都这么晚了,我们快些去休息吧。”
“师傅,我给你准备好了药浴,等会儿我们给你好好搓洗吧。”
两女之心“昭然若揭”,无视了夏冰儿在一旁瞪眼。
夏冰儿紧跟着走进去,她倒要看看,她就在一旁,两女怎么当她的面吃了杨风青。
进入卧室,她发现她还是太年轻了!
一个超级大,已经能用浴池来形容的浴桶不知何时被搬进房间。
里面盛满了热水,在雾气缭绕中还能看到漂浮着很多药物。
“哥哥,怎么样?这是我的主意哦。”
裘梓彤不抢这个功劳,她怕被夏冰儿打。
果不其然,夏冰儿闻言以日行千里的速度奔来:“小雨荷,你哪时候叫人做了这么大的浴桶?又是哪时候叫人搬进来的?啊啊!气死我了!”
“啊!哥哥救命!你们那会儿都在书房里,又叫我们不要打扰你们,所以我们就叫人做好了啊!冰儿姐姐你别只追我一个人啊,这个主意其实是梓彤妹妹的主意。”
隔岸观火的裘梓彤:“......”
不过她有别的招,伸手扒拉杨风青的衣服:“师傅,赶紧洗,不然水就凉了,我给你宽衣。”
杨风青止住裘梓彤的手,指了指小雨荷:“你带小雨荷出去洗。”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儿洗!”
小雨荷属实被杨风青的话给吓着了,小腿一蹦,就给蹦到了浴桶的旁边。
“不要进去!”
夏冰儿惊叫一声,小雨荷已翻过浴桶,扑通一声落进了水桶里。
在脑袋陷进水里之前,小雨荷才记起她不会游泳:“啊!救——咕噜——”
杨风青看得一清二楚,小雨荷的脚真的踩不到水桶的底下。
他都搞不清楚小雨荷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事情的,跳过桶壁,一手拎起小雨荷。
“噗——”
小雨荷一出水面,就吐出了很多水。
“唔——嘻嘻——”
看着又没心没肺笑起来的小雨荷,杨风青真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你就这么想在这个桶里洗澡?”
“不是,我是想跟哥哥一起洗。而且我哪知道她们会放这么多的水啊,不过其实我没有在害怕,因为我知道哥哥就在我旁边。嘻嘻——”
杨风青只剩摇头了,打又不舍得打,况且就算打了,依照小雨荷的性子,多半是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说不定还会叫他加些力道。
看了才穿没多久的黄袍,将小雨荷放到水桶外:“你自己想个办法再进来吧,你们都别帮她!”
小雨荷砸了咂嘴,也没有向夏冰儿和裘梓彤求救,开心地跑出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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