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连声音也在一同颤抖,“阿畹,你看着我阿畹,看着我。”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祈求。
你是谁啊?真好笑,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看你做什么,你有那么好看吗?
不过你既然求我,那我便看上一眼罢,我随着他手掌的力道抬起了头,唔,是很好看,是你啊洛华!
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脸颊上的手如此温热?从前我觉得他凉,如今自己竟是要比他还要冰冷几分。
“师傅。”是谁在哭,是谁喊他师傅?
“滚开!”洛华的声音很大,我离他如此的近,震得我双耳欲聋。
“咳……咳……”我感觉自己大口的咳出鲜血,几滴热泪滴上我的面颊。
你哭什么?我从没见他掉过眼泪,如今是在为我哭吗?
啊!我想起来了。
我推开他时那一掌出得极快,出掌的一刹那,他来不及回身替萧绾挡,所以他也出掌了,我凝聚了十成的神力,他不能轻敌,至少也要八成功力才能替他徒弟将我这一掌完全挡下。
而我也看见了萧绾捡起了地上的灵沂剑全力的一刺,她是想刺我,可她应该没想到她的动作在两位上神的面前,是多么的迟缓,碰巧来得及让洛华站回了原处,挡下这一剑。
他不停的唤我的名字,不停的替我抹开嘴角喷涌的鲜血,我向来要强,这个时候甚至有些窃喜,哼,你抹的速度没有我吐得快。
“没事的阿畹,没事。”他沙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着。
我不怕的,真的,不知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他还在不停的擦拭,源源不断的法力注入我的身体又在瞬息间消失。
没用的……这四海八荒,又谁能以肉身毫无抵抗的接下洛华神尊的一掌,我的神识已经碎了。
“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终于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定是觉得我狠毒,否则他应当知道,我出掌的一瞬间,便敛收了全部的法力,那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一掌,就算打在萧绾身上,至多是将她推个趔趄。
他不相信,他以为我那般狠毒要置她于死地,所以他才挥出了汇聚他八成神力的那一掌。
他眼中是浓浓的痛色和悔恨,猩红渐渐变得有些妖异,我还有许多话想要质问他,可周围的脚步声和哭喊声越来越密集。
我睁眼望了望天,那一轮满月已被黑云遮得只剩下一丝,再没了圆满。
罢了。
我负他一次,他负我一次。
到底谁欠谁更多,算不清楚,便不算了罢。
我移开目光,听见自己喉头一哽,“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我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张发黄卷边的纸,想递给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那是我从陆洲眠的旧书中翻出的那封残信。
一阵微凉的风从天末吹来,我感觉我的手带着那张黄纸垂落在地,静静的摊在了地面上。
抱着我的人身体一震。
我飘了起来,见那名男子仍旧跪坐在地,怀中抱着那具留有余温的身体,周围涌来的人全被一股力量隔绝在几米开外,有两人不停锤击着空气,是弘夙,还有萧绾,他们大声的哭喊,地上那名男子与怀中的人额头与额头、鼻尖与鼻尖相抵,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闻。
我看见他一头青丝从头顶泛出了白,而后迅速的蔓延到了发梢,我看见周围的人带着惊恐的表情急急的往后退去、逃散。
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我飘上天空,忽然,那名白发的男子抬起头,目光朝我射来。
眉心是一枚妖异的堕魔印记。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我的方向开口说了两个字,而我越飘越远,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意识消散的瞬间,我终于想起,那两个字是:“等我。”
夜风徐徐,清凉又拂煦,带起了那张发黄的信笺,飘然而起,又缓缓坠地。
阿畹吾妻,见信如晤:
于此书,吾思虑良久,早有意,却无从落笔,心有数,却难启口。
一别数十载,罕少入梦来。
此离江临一日路程,却已二十载未曾归家,想那房屋早已破败,不知院中桃树可还在?
当年潦倒,幸得阿畹不离不弃,荆布麻衣,糟糠野菜,星斗灯火,酒酽春浓。当日一别,未曾想便是天人永隔。
近日总闻你轻声细语,又见你低眉浅笑,吾心甚喜,已不觉艰辛,只心中惆怅无法入眠,遂披衣而起,提笔此书。
阿畹,等我。
……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万望能由此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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