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高马大,古铜色的脸庞,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胡子修得更是齐整。只见他先望望在地上呻吟的王家三人,忽又抬头冷眼扫视诸人,最后目光落在陈舍身上,反复打量着。陈舍看到他手按刀柄,不动声色,后面跟着的一群兵丁,个个垂手肃立。偌大书场,顿时静悄悄的,茶小二和说书先生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半盏茶的功夫,竟是无人说话。倒是陈舍被他的瞧得甚是不自在,扭头看向钱谦益。
“此人是南城兵马指挥使何可纲,”钱谦益轻轻努嘴,向陈舍示意,小声说道:“虽说此人出身寒门,但是读书不少,颇有才气。”
何可纲终于开口:“天子脚下,究竟是何人滋事?。”指了指地上三人,问道:“这是何人做得?”
诸人中有几个不由得望向陈舍,陈舍满不在乎地挤挤眼,上前一步拱手,掏出腰牌在他面前一晃,小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何可纲并未看清腰牌,他盯了陈舍一眼,还是跟着进了内堂。陈舍边走边在心中盘算,觉得这个何可纲沉稳冷静,气势不凡,心中多少带点忐忑。
“下官是陈舍,御用监正五品监丞,”陈舍挺了挺胸,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有些官仪,又掏出腰牌递给何可纲看。
“原来是陈大人,失敬。”何可纲淡淡说道。他心中狐疑,看陈舍如此年轻,却是正五品官员,自己只是正六品。但是从没听说自报官职还夹带品级的,宫中御用监的太监,但凡掌印、掌司、里外把总、典簿、监丞大部分自己是见过的,但是这个却是完全面生。
“陈大人是宫中执事?”何可纲将腰牌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观看,确定是真,他冷不丁瞅陈舍一眼,将他的怀疑完全**,这使得陈舍十分不爽。
“此腰牌确实是皇家之物,不过,陈大人不曾净身,如何在御用监执事?”
陈舍大吃一惊,故作镇定:“此话大谬,你怎么知道我不曾净身?”
“呵呵,陈大人不必隐瞒,就您这一层胡茬,任谁都看得出来。”
陈舍愣了一愣,抬手摸向自己下巴,心中急忙想道:“大概是昨天早上起床刮得不够细致,难怪现在又长出来了,不知道崇祯看到没有定是没看到,否则老子可没命啦。”
好在他脸皮很厚,揉了揉脸,将那一丝尴尬擦去,想了一想,故意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你知道腰牌是真便好,这个可是皇上钦赐的,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有重大钦命在身,皇上命我便宜行事,关于净身之事,那可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何可纲仿佛肃然起敬,拱手道:“敢问陈大人是否需要卑职效力?”
陈舍心中踌躇,脑子里转了七八个弯儿,想道:“此人不知道是忠是奸,试探一下?”
陈舍故作持重的点点头,说道:“皇上多日内连续收到东厂密报,说因柳河之事……嗯嗯,总之内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皇上也没有给臣子细说……这个……这个孙承宗孙大人,似乎对皇上不满,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厂公奏疏数封,都是向皇上说及此事……”
何可纲脸色大变,急切中带着愤怒,打断道:“下官决不相信孙大人会谋反,况且孙大人乃是进士出身,并非武人,两袖清风,何来钱财去招兵马?此系构陷,请陈大人禀明圣上明察!”
“这可是厂公的书奏,岂能有假?”
“厂公?哼哼……当年六君子案……”何可纲忽然醒悟,住口不言。两人相互对视,暗自打量。
良久,何可纲冷笑道:“想必陈大人这腰牌并非出自皇上,乃是司礼监派发给陈大人的吧?”
“皇上的腰牌,司礼监如何有?”
“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如何不能有?”
“何将军看来是要为孙大人担干系喽?”
“何某乃是孙大人门生,孙大人何许人也,何某清楚地很!”
“你有几个脑袋,也敢跟九千岁作对!不怕杀头么?”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如此说来,何将军是不怕做汪文言、杨大洪喽?”
“自古谁无死?丹心照汗青!”
“呵呵、呵呵,有种有种!”
“呵呵,卑职说来其实也是怕死的,所以就只好委屈陈大人了。”何可纲突然目露凶光,将腰刀缓缓抽出。
陈舍心中发毛:“去***,老子演戏演过头了。”连连摆手:“外面有前任吏部侍郎钱谦益,还有国子监钱嘉征,还有……广大人民群众……还有,还有皇上也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敢杀我灭口么?”
“卑职只看到有人滋事拒捕,腰牌么……可就什么都没瞧见了。”
“你杀了我,孙大人可就真没救了。”
何可纲登时愣住,“嘡”的一声,腰刀重新入鞘。眉头一皱,问到:“陈大人口口声声说是奉旨出宫,为何伙同刁民,殴伤来京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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