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因为方才用力过猛,使肩部的伤口再一次扯裂,鲜血浸过衣衫,顺着臂间留下,一滴一滴,滴落在那方黑曜石碑上。
石碑之上陡然迸发出一层氤氲的红芒,复又敛去。长生看着那一滴滴渗入石碑之中的血迹,眉头紧锁。
整个空间突然沉寂了下来,一阵阵“咔、咔”的碎裂之声在空间之中突兀地响起。那方黑色的墓碑竟然自上而下缓缓地裂开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痕出现在石碑之上,透着诡异。空间之中的阵法也随着石碑的碎裂而消失了,黑衣女子那惨白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血色。
长生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他开始相信黑衣女子的话,也许这里真的埋葬着一位上古的大魔,而当长生泛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那壁画之上所画的那个极目远眺、睥睨天下的男子。
就在长生出神之时,背对着石碑的墙壁竟然缓缓的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扇庄严古朴的大门。大门之上雕刻着各式繁复的纹饰,最为醒目的则是大门的中央同样用上古玄文所书写的两个大字“天地”。
长生看着这绝境之中竟然会出现一道门,却没有一丝绝地逢生的感觉。事出无常必有妖,这门的背后究竟又是什么呢?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开始畏惧,畏惧这门背后的真相。
黑衣女子也已经注意到了那扇门,此时的她虽然依然很虚弱,却已经清醒。长生向女子投来询问的目光,那眼神之中明显带着不安与恐惧。黑衣女子看出了长生的不安,那苍白的脸上渐渐地绽放出一丝笑容,甜美如画。
记忆中这是第一次看到黑衣女子笑,那笑容就如同绽放的花儿一般,那样的美丽。那笑容纯粹而干净,就如同一阵微风,一道阳光,让人忘却烦恼,心生美好。在那一刻,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长生忘却了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有了面对的勇气和前行的力量。
若非亲自站在那扇石门之前,你是绝对感受不到那种岁月的沧桑与厚重的。此时此刻,当长生站在这石门之前,仰望着这扇石门之时,那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在仰望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人,在岁月之门的背后,傲立于天地的一座神祗。
长生长出了口气,左手扶着黑衣女子,右手缓缓地推向的那道石门。手掌按在石门之上,就仿佛透过了无尽的岁月一般,毫不费力,那石门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之后,缓缓地向两侧开启。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偌大的大殿,足有云台的殿前广场那么大。整个大殿之中矗立着八根巨大的石柱,呈八角之势将整座大殿撑起。每根柱子之上都书写着一个巨大的玄文古字。
八个古字同面向殿中的一方巨大的玉棺,那透明的玉棺之中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男子,仿佛睡着了一般。八根石柱之上的古字映发出一道道柔和的白光,照映在中间的玉棺之上,使整个大殿透发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长生一眼就认出了那玉棺之中的男子便是墙壁之上所画的那个男子,尽管是躺在玉棺之中阖着双眼,但是长生却感觉到在自己看向男子的那一刻,他同样的在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熟悉又陌生,冥冥中似乎觉得似曾相识,却只是初初相见。
大殿之中想起了阵阵若有若无的“呜呜”之声,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声音。那声音很悠长,似那穿越无尽岁月的叹息之声一般。黑衣女子此时挣扎着站稳了身子,侧耳倾听那若有若无的古怪声音,看向玉棺的眼神之中却是带着一丝的凝重。
长生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恍惚间竟然不自觉的向那玉棺之处走去。黑衣女子赶忙一把拉住长生,气恼地问道:“你做什么?”
长生这才如梦初醒,看着黑衣女子那恼怒的眼神,挠头苦笑着说道:“我就是想真切地看看那玉棺中的人。”
黑衣女子白了长生一眼,说道:“小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大殿看似无奇,却是充满玄机,一步错,即是粉身碎骨。”
长生惊讶地看着那空旷的大殿,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在长生的眼中大殿之中除了那八根石柱与一口玉棺,在看不出其他了。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黑衣女子始终眉心紧锁,不停地打量着这大殿的四周,不时还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之上比划着。长生看不懂黑衣女子究竟在计算着什么,但是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步,生亦或死,偌大的大殿却是寸步难行。在绝境之中觅得一线生机,这就是黑衣女子在做的。虽然帮不上什么忙,长生却是看出女子的全神贯注,安静地站在一边,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女子终于长出了口气,看着站在一边一脸困惑的长生,笑了笑说道:“这大殿之中共分布着八八六十四个绝阵,阵阵相连,互生互灭。阵有生死门,死门入,生门出,从此处到达阵心共一百零八步,一步错,则死无葬身之地。”
长生一听到“死”字,不禁心头一颤,忍不住问道:“那到底该怎么走啊?”黑衣女子眉头一皱,若无其事地说道:“用脚走啊。”长生不禁吃了一憋,乖乖地闭上嘴再也不敢随便插话了。
黑衣女子接着说道:“看到那八根石柱没有?它们便是支撑这大阵的八个阵眼,每根石柱周围都以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排布八处绝阵,共六十四绝阵。”
长生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却是听明白了那八根石柱就是阵眼,不解地问道:“既然已经了阵眼的方位,直接破去阵眼,阵法不久解除了吗?”
黑衣女子气笑着看了长生一眼,他倒是学的快,知道破去阵眼便可破除法阵。叹了口气,黑衣女子说道:“这恰是此阵的玄奇之处。这大阵虽然有八处阵眼,但是这八处阵眼却奇异的又构成一方绝阵,而阵心则就是那口玉棺。”
听着黑衣女子的话,长生的心中一片哀号,这可真是绝阵啊!黑衣女子接着说道:“你看到那石柱上的大字没有?”长生顺着女子所指,看着那些散发着晶莹的白光的古字,点了点头。
黑衣女子说道:“这八个字便是‘先天八卦’,乾、坤、巽、兑、艮、震、离、坎。”说道这里,黑衣女子的眼中泛出一丝不解,喃喃地说道:“可是为何要在这‘先天八卦’之中再留一个‘后天九宫’呢?使得这无暇的大阵之中出现了一线生机。”
长生看着那大殿之中的玉棺,打趣着说道:“说不定是布阵之人故意留下的,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吗。”
黑衣女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彩,她过于执着于这阵法本身,竟然忽略了那天地之道,天道苍苍,天地有常啊!看着长生不禁微笑了起来。
看着女子的笑容,长生的心不争气的颤了一下,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面红耳赤,紧张的不得了。
黑衣女子倒是没有发现长生的异样,开始向长生讲述起了过阵的脚步路线。长生偷偷地打量着女子的侧脸,那美轮美奂的玉颜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这一刻,长生没有发觉,这副面容从此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中。
黑衣女子在前,长生跟在女子身后,向着邪帝陵大殿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脚步。黑衣女子说的那些话,长生大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一句长生却是记得特别清楚,“一步错,粉身碎骨。”这让长生每走一步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有一丝的差池。
距离那玉棺越近,长生的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愈发强烈,那时隐时现的“呜呜”之声就仿佛是一道魔咒一般在长生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你听到那声音没有?”长生忍不住向身边的女子问道。
黑衣女子瞪了长生一眼,气愤地说道:“你给我专心一点,注意脚下,别以为我刚才说的话只是吓你的。”
长生见黑衣女子生气了,赶忙聚精会神跟随着女子的脚步。长生不时的会偷偷打量走在前面的黑衣女子,学着她的样子,迈着诡异而别扭的步伐。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长生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说实话,长生根本感受不到这大殿之中的危机四伏,他只是相信黑衣女子的话,也许是患难与共的那份信任,也许是生死相依的那份寄托,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也许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也许就连长生自己都说不清。
一百零八步,竟是绕着那八根巨大的石柱绕了整整一个圈。长生有些不解地看着那黑衣女子,如果他没有记错,一百零八步已经走完,可是为什么他们只是在其中一根石柱的旁边,而不是到达那玉棺之处呢?
黑衣女子羞赧地对长生笑了笑,说道:“鬼叔只教过我‘先天八卦’,我虽然知道那玉棺之处排布的是‘后天九宫’,却不知道该如何破阵。”
长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女子会告诉他前面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这退也不是,进又无可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我们该怎么办?”长生无可奈何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黑衣女子耸了耸肩说道。
长生盯着女子看了半晌,以为她之前的话是在开玩笑,可是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她竟然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
黑衣女子看着长生失落地表情,幽幽说道:“我虽然不懂这‘后天九宫’,却是听说九宫之数,四正四维,皆合为十五,以阴入,以阳出,最后归于中宫。想来那玉棺之处就应是中宫所在了。”
长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黑衣女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长生目光灼灼地注视这那大殿中央的玉棺,那玉棺之中的男子面色安详,嘴角含笑。他总觉得这个男子自己是见过的,可是自己在云台长大,怎会见过这个男子呢。
恍惚间竟已出神,那诡异的“呜呜”之音又在耳旁响起,长生终于听清了那诡异的声音,“来了,来了……”,而当长生想听的更清楚一些的时候,突然看到那玉棺中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一声长叹后,转身离去。
长生赶忙清醒了神智,望向玉棺,却见那男子依旧如之前一般躺在玉棺之中,神色安详。正在长生困惑之时,却见身边的黑衣女子正试探着向九宫之中迈出了第一步。一种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长生的心头,虽无法言明,却如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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