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便围了不少人至营门看热闹。
即便麻烦杀到自家门前,执勤卫兵没什么当兵的觉悟,就算有觉悟,也不敢轻易惹事,人分三六九等,敢到军营闹事的人,不是富绅官吏,便是皇亲贵胄,试问自己有几颗脑袋?
“他们是谁呀?这么大胆,公然在军营咆哮?”一名士兵悄然问同伴。
“钱文俊的手下。”
“富室钱之骥的小儿子?”
“嗯。”
钱之骥是长安府长安县富林村(今西安市长安区),在本地小有名声,无他,有钱就是大爷,贿赂送子入府学,险恶营利,纵容仆役恣横霸市,被告衙门,也是花钱了事,钱家在长安,可以说是打横着走了。
营伍旗官见人众愈聚愈多,怕闹得不可开交,便喝叱道:“军营门前群噪,你们想干什么?!都散开,都散开!”
几名钱家奴仆也是狐假虎威、仗势逞威的家伙,并不惧怕旗官。其中一名领头的,状似管事,他打怀里抽出一沓单子,绕着圈子展示:“吴荣、贾奇、李兴、张文等人,前些时候共借我家少爷九两银子,屡讨不果,大家伙评评理,我们这算不算无端闹事?”
没等旁人搭茬,其余奴仆起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旗官表情迟滞,有点不好处理了。
奴仆一瞧对方怯场,更加得理不饶人。“吴荣你个缩头乌龟!趁爷儿们心情好,赶紧出来,若不然我们就奔你家去,问你老母要钱!”
人活一张皮,末几,吴荣、贾奇招架不住,不得不排众出列相见。
“哟,不提你家老母,还不舍得出来呢,没想吴荣你还是个孝子啊。”管事不无讥讽的说。
吴荣怒目道:“好汉做事一人当,少扯上我家人!”
管事嗤鼻不屑:“少跟老子逞英雄,你要是不还钱,咱们就真去找你家老母麻烦,怎样?还是不还?”
不等吴荣说话,一旁的李兴实在不胜其烦,索性掏一锭银子,丢管事脚下,这已经是自己最后两个月的伙食了。“拿好,这是七钱银子,我们借钱少爷九两银子,现已还了八两七钱,剩下的宽限几日吧。”
奴仆头头瞧也不瞧那锭银子,貌似看不上眼。“哈,什么已经还了八两七钱,那八两银子只能当利息,还有本银四十七两未还,你想赖账吗?”
贾奇比较火爆,当即气急败坏:“我们仅借了九两银子,怎么变成四十七两了?!明抢吗!”
管事拽拽的:“是又怎样?”
贾奇一口气差点憋不上来:“没了!你爱要不要!”
管事登时极暴怒:“孙子!好好说话你不从,非要爷给你点颜色瞧瞧不是?来人!给我打!打坏了算我的!”
众奴仆也真是胆大包天之徒,听令便围上去,劈里啪啦一顿拳脚。说来好是讽刺,大明兵丁缺乏锻炼,老弱掺杂,身手与农民相差无几,哪是几名恶奴的对手,片刻间,就被放翻在地,毫无招架之力。
吴荣、贾奇等人一块青一块紫的,很让管事解气,末了,招招手:“将他们押往行府,我倒要看看如何处置。”
能怎么处置?官断十条路,哪个没钱哪个输,吴荣这等小兵丁,上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城卫兵你眼望我眼,最后转向旗官,人人眼中透着一股子狐疑:难道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人带走?国法军威何在?当兵和做老百姓又有什么两样?连自家兄弟也保不住的营伍,值得大伙齐心效命吗?赶明儿如果换了是自己呢,旗官也会置若罔闻吗?
一连串的无声质问、不信任、失望,令旗官拉不下脸,只得赶鸭子上架,抽身大喝:“住手!军士犯法,自有镇守总兵大人处理,哪容你们这些宵小放肆,来啊,抢人!”
众军士顿感欣慰,当即同仇敌忾拥上前,抢人不算,还群殴,仿佛是要把这历年来所受委屈,也一并发泄。
不多时,七名钱家奴仆不成人样,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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