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想到了刚成为雷亚利安的时候。那时的我还只能感知差不多一个房间的范围,现在却能达到这个程度,这似乎说明身体一直在朝着她本应有的方向展。但既然选择了以雷亚利安的身份活下去,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接受这种改变了。
又一次侦测完成,反馈回来的结果让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前面的地形有些变化……”感知里这片灌木林终于到了尽头,更远的地方是由低矮的草皮和高挺的树干组合而成的林间地形,根本没办法隐藏身形。
“没错。”不同于我,阿隆的表情里看不到一点忧虑,随后的话更让我觉得他早就把这个情况考虑在内了。“很快就到森林的尽头了,再往前是湄兰河,那里的断崖上有座吊桥,等下我们就从那里过岸。”
然而会有那么顺利吗?我还没告诉他前面还拦着好几个骑士呢。我正要开口,一种不寻常的感觉却突然浮了上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像是本能一般,身体一下子找到了那种感觉的来源——和疗养地那次一样,以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起始,接下来的一系列追捕、射杀、轰炸……那是身体对战斗最原始的直觉!
果不其然,短短几秒之后,从远远的森林那头便传来了纷乱而嘈杂的声音。那声音是数个声音的集合,我从里面听到了有什么轰然倒地的声音,然后是马的哀嚎,人的呼喊,以及接踵而来的兵器撞击的清脆声响,我知道里斯迪和埋伏在大路上的骑士们交锋了!而就在这声音传来的随后片刻,我和阿隆所处的这片原本还毫无二致的灌木林突然有如强风吹过一般,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那声音听上去又急躁又兴奋。
“这些人都朝着里斯迪的方向去了,等下什么也别管,跟紧我。”在杂乱的声音包围中阿隆朝我说道,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表明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心紧张得咚咚直跳,却奇怪的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兴奋——好吧,但愿这不会是雷亚利安基因里潜藏的对战斗的渴望之类无聊的东西,比起这个,我还不如相信是阿隆那自信满满的神色给了我信心——虽然后面这个理由同样让我有种糟透了的感觉。
约过了一分钟,先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变得几不可闻了。阿隆探身朝藏身的灌木外望了望,随后做出一个安全的手势便带头钻了出去,我立刻跟了上去。用比之前快了不少的度,在又穿行了几十米的距离后,视野终于拓展开来,我看到一条笔直的林荫道,一直延伸到了森林的尽头。阿隆带头小跑了起来。我知道他的意思,以那些骑士的度,等现上当再赶回来并不需要多久,越早一刻通过吊桥,成功逃脱的机会便越大一分。
然而就在这时,两个骑士突然从前方的树丛后窜出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之后又一个矮胖的身影走出来,站到了那两个骑士身后。看清那个人的瞬间,我几乎是本能地皱起了眉。那个在布会上表现得毫无骑士操守的人,伊斯曼?桑格尔罕,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哇哈哈哈哈……到此为止了,小子!”伊斯曼?桑格尔罕用他那沙哑而怪异的嗓门大笑了几声。“老实告诉你,本大爷早就得到小道消息了!你的小把戏骗得过那些蠢货,可骗不了本大爷!乖乖把那个雷亚利安交出来,本大爷就饶、饶……”
最后的话因为目光落到我身上而顿住了。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嘴里同时出了“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强烈的厌恶感涌了上来,我不自觉地躲到了阿隆身后。
“您吓着我的雷亚利安了,伊斯曼?桑格尔罕骑士阁下。”阿隆伸出手护在我身前,语气轻松悠然,仿佛早知道对方会出现一样。“您出现在这里,说明您也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了,正好这里没有外人,那让我们用骑士间的决斗来决定这孩子的归属如何?哦对!说决斗对您来说太失礼了,您看,您还带着两位骑士,他们看上去如此强壮,我猜想他们存在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壮胆,不是吗?”
“没错!同时面对三个骑士,你一个人还有胜算吗?哇哈哈哈……”又是一顿狂笑。听到这里的我不由暗自叹气,连阿隆话里如此明显的嘲讽都听不出来,也难怪这位大公候补一直带着候补的头衔了。
阿隆不再说话,他的左手护住我,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搭在了腰间的剑鞘上。与此同时他缓慢而切实地迈开步子,开始寻找适合进攻的方位。对面的人也察觉到了这点,立刻拔出武器,以对峙的态势变换起了位置。
“阁下,您的勇武让我敬佩,但恕我直言,您真的以为您和您的两位部下是我的对手么?”即使是在一触即的气氛下阿隆仍不忘出声挑衅。“您既然叫我流浪王子,那您应该知道,在我再度出现在戴林德里克这短短几个月里,还没人见过我的武技,我想问这种情况下,您是如何得出只靠您和您的两位部下就能打倒我的结论的?”
“闭嘴!”对面的矮胖骑士恶狠狠地叫骂了一声,身体却不自觉地缩了缩。
“说不定下一个片刻,我已经在您的背后了哟!”
“说了给我闭嘴!”伊斯曼?桑格尔罕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由于太过激动,他手里那把片手刀胡乱挥动,险些砍中前面骑士的后背。
阿隆没有漏过这个机会,趁着对方乱象陡生的空档,他闪电般地展开了行动——却不是针对那位矮胖骑士。等到反应过来,我这才现我已经被他拽着手腕跑出了十几米开外。
哎?
短暂的迷糊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的对峙中我们和对面的人沿着逆时针方向各划了个18o度的弧形,借着这个过程,原本挡住我们去路的伊斯曼?桑格尔罕三人组在不知不觉中傻傻地让开了路。而毫无疑问,策划了这一切的就是现在这个拽着我一路狂奔的黑男子。
“要笑等我们安全了再笑!”大概是我哭笑不得的样子出卖了我,全力奔跑中阿隆故意对我板起了脸。片刻过后,远远的后方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喊声,看起来那位大公候补慢了半拍之后终于现上当了。对于那位大公候补我其实并不担心,倒是他手下那两个却是货真价实的骑士,一想到骑士和雷亚利安体能的巨大差距,我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不要想其他的!全力跑,你能做到的!”阿隆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心境的变化,大声地提醒我。顺着拉着我的那只手看过去,我忽然现阿隆的表情里莫名地有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奇怪,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的……这一刻我想到了小时候。因为身体很弱,我在四、五岁时才勉强能走路,我记得那时母亲经常把我放到草地上,然后在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伸开双手等着我。母亲那时的神情,和眼前的阿隆如出一辙。
——关心、期待、鼓励,以及信赖。
内心深处似乎有股暖流涌了上来……总觉得,要是让有着这种神情的人失望的话,自己心里也会非常难受的呢,终点既然已近在眼前,为何不奋力拼搏一回呢!
我咬紧了牙,像是要榨干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一般向前飞奔。我看到了道路的尽头,那灿烂的光亮在视野里飞晃动,越来越大,直至变成金黄一片,整个将我吞没。这一刻,剧烈的喘息和隆隆的心跳声占据了听觉的全部,眼前透亮得什么也看不见。我再也没有力气,任由自己软软地向前倒去。
一双手扶住了我。勉强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阿隆微微的笑意。
“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说完这句阿隆便看向了远处。等到呼吸缓和一些后跟着看过去,我这才现我和阿隆已经站在了森林外的断崖边上,脚下很深的地方是湍急的河流,而阿隆所说的那座吊桥已经断掉,只剩下半截桥面挂在远远的另一边断崖上。
这时身后传来了声响。转回头,伊斯曼·桑格尔罕和他的两个部下终于赶到了。不知是为了照顾矮胖骑士的腿脚还是实力本来便如此,三个人的度比我想象中的慢了许多。
“可、可恶,竟然跟本大爷玩花样,这下看你往哪跑!”那位大公候补仍旧躲在两个骑士的背后,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出言威胁。
然而这次阿隆脸上却是有如胜券在握的微笑。“伊斯曼·桑格尔罕骑士阁下。”他说。“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接下来你将看到历史性的一幕,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没再理会那个大公候补,阿隆转向我,他的手举到了我和他目光之间,我这才现我的手还被他捏着。他的眼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深黑的瞳眸里仿佛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这之后他只轻轻一拉,我便和他同时跨出了断崖的边缘——
想象中踩空的感觉并没有出现,以我和他踏出去的那一步为中心,青蓝色的光如水面的涟漪一般,沿着空间里的某种物体的边缘迅扩散开来,有着光滑而坚韧质感的东西从涟漪中渐渐浮现。越来越多的涟漪凭空出现,勾勒出一道道或笔直,或弯曲,或圆滑的线条,再由相交的线条构成有着奇特形状的表面。等到它们的实质开始呈现的时候,阳光也变得难以穿透,森林外的这片山崖迅堕入巨大的黑影之中。这之后,承载着我和阿隆的物体开始上升,厚实浑重的轰鸣声铺天盖地般袭来,不断地鼓压着耳膜,而暴乱的热流也在空气中肆意穿涌,掀起阵阵狂澜。这时我闻到了砂石和烟尘的气味,转过身,只见不断拔高的视界里,先前所在的那块山崖脆弱得有如松散的碎木,正迅地四下崩塌。而那位矮胖的大公候补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但愿艾尔·兰得第一部拥有隐形能力的kg的出场没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注视着那位大公候补逃窜的狼狈样子,阿隆淡淡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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