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一开始就捕捉到了她的杀气,但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广陵郡里的,任何一个人。
能肆意挥动方天画戟那种庞然重物,我的力气何止千斤?只一拳轰在馨兰的身体上,就将她的身体揍到佝偻,口鼻间甚至能隐隐看到血迹。毫无疑问她是美女没错,但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半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亮光,我赶紧将头撇开,只听见“刷”的一声,眼角的余光就看见匕首锋利的刀刃已深深贯入绣榻的床板里,差点就吓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愧是被精挑细选来刺杀我的刺客,身体遭到重创还能出手如此的绝命一击,若非我及时将头撇开,恐怕此刻我的脑门早已被洞穿。
与其说她是刺客,倒不知说这是一个死士。
只要能达成目标,连自己的生死也毫不在意,标准的死士行径。
“只可惜,还是没成功。”
说话间,我已伸手将馨兰擒下。开玩笑,如果连一个失去了刺杀先机并且身受重伤的女刺客都擒拿不下,我如何能对得起师父这么多年来的教导?
仿佛是接到了什么指令,房间的门顿时被冲撞了开来,只见吕蒙全身甲胄带着一个小队走了进来,手里绑缚着这家妓院的老鸨丽姑。
“冤枉啊将军!奴家冤枉啊!”吕蒙还没张口呢,这丽姑倒是先为自己叫起屈来。
我才懒得理她,将馨兰推给吕蒙他们绑缚,然后才看着吕蒙问道:“怎么样?”
还没等吕蒙回答,我的背脊突然间僵硬了起来,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蟒蛇慢慢爬上了我的背,缠绕住了我的手脚,最后将它身体里如极北之地般冰冷彻骨的血液,缓缓灌进我的血管里。
当然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感觉,甚至就在刚才我还有体验到。
忽然间,我想起了一段对话。
“打猎?”
“嗯,打猎。”
“为什么就连我也要去?”
“打靶,现在你已经能打得很准了,该是时候去练习打活物了。永远打那种不能动的死物,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提升箭术!”
“那……有什么诀窍吗?”
“诀窍啊……就是耐心吧。”
“耐心?为什么是耐心?”
“臭小子,你别太看不起打猎啊!很多动物对死亡的感应是很灵敏的,你以为看准了就能随随便便一击必杀吗?射箭,是一门集合格的臂力、准确观察猎物的运动轨迹和预判下一个落点的眼力、计划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少的箭支将猎物围困到无处可逃的计算力、放弃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的忍耐力合而为一的技术,你以为百发百中,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吗?”
“射人也一样?”
“射人也一样。”
“可是师父……”
“干嘛?”
“为什么我完全不觉得,你是这么有脑子的人啊?”
完全来不及回头,我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蹲下。
蹲下的动作才做到一半,我就感觉到有一道风擦过了我的头顶,割裂我的冠冕,洞穿了我的发髻。在披头散发的缝隙间,我看见吕蒙的左臂上多了一支箭。
不需要去追究箭是从哪里来的了,屋里的人身上都没有弓弩,唯一有空间让箭从这个角度射进来的缝隙,只有那对外大开的窗户。
“该死!”
在心底大叫的不是吕蒙,而是我。不该再有半点耽搁,我赶紧不顾形象地向旁边一滚。
不知道滚了几圈,在总算是爬到了一个从窗外无法射箭进来的角落里躲了起来。这时我才看见就在刚才那点转瞬即逝的片刻时间内,我慌不择路连滚带爬的路径上就又多了几支箭矢。
吕蒙带进来的那队人早就乱了,有掩护吕蒙撤退的,有冲出去整兵点将捉拿刺客的,其中一个士兵顶着箭低着头,猫腰匍匐到我身边,说:“将军请随我来,属下掩护您撤退。”
“麻烦你了。”我点点头,转过身。
然而还没等我看清他是谁,这个人就猛地撞进了我怀里,然后我听见脚下的地板响起了滴水的声音。
我低下头。当然不是单纯的红色的水,而是刚刚破体流出来的新鲜血液。
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一击不中还有无穷无尽的陆续有来,指挥得像一场精准的狩猎一样……这才是真正的刺杀啊,相比之下那所谓的“许贡门客”在孙权的协助下刺杀孙策的场面,简直是弱爆了。
“回去告诉郭嘉,同一招用太多次,可就没用了。”我拍拍那个士兵的肩。“想要我南宫亮的命,这样的手段,还不够。”
刺客倒下。
插在他胸口上的匕首,是早有防备的我,在刚刚那个千惊万险的瞬间里擒拿住了他的手腕强行翻折后,重重插进去的。
“并不是所有的猎物,都没有反扑之力的。若以为射中了猎物就因此疏忽了的话,猎物,往往就会变成猎人。”
我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一天,师父传授给我的狩猎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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