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吕蒙。“但这次你可别乱来,别忘了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安啦公子,都是你自己亲手挑选的人,你还不放心吗?”吕蒙用嘲笑的眼神回应略为窘迫的我。“更何况这次公子你亲自带队,谁敢敷衍了事?”
“那就最好。”
虽然吕蒙被调到我麾下也有好一段时日了,但一直到最近几天,我才有时间去真正接触了解他这个人。
吕蒙,字子明,光和二年生,汝南郡人,少年时依附姐夫邓当,随孙策主公为将,以胆气称,累封别部司马——这是当我接手这支军队时,同时转交到我手上的,吕蒙的履历。
短短的几句……废话。
我不知道别人用人是怎样,但就我自己而言,我管他是哪年生人哪个地方长大,只要他有能力,我不介意让他身居高位,以胆气称换句话来说也就只是比别人不怕死而已,可没办法看出那个人的统兵作战能力如何。
名将,没有一个不是用无数的白骨和血肉堆积出来的,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身处乱世的其中一种好处就是死的人很多,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但确实出绝世名将的概率会比较大——不存在世袭与资历,谁有本事杀更多的人,谁就能当带更多兵的将军。
如同战国伏尸百万的“人屠”白起;打到齐国差点灭国的乐毅;单城复国的田单;攻灭六国的王翦父子。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这个只比我大一岁的男人还是挺有意思的,虽然没有受过正经教育的他说话也比较粗鲁,但也只是性子直爽了一点,跟鲁肃那种刻薄的嘴贱、魏延极具压迫力的高傲完全不一样,没什么坏心眼,整个人好相处多了。
边走边互相打屁,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闹市区。
中午,正是这闹市区最热闹的时候。尽管这种时候的天气在一天中最热,除了少部分都需要无时无刻待岗的工作,大部分百姓都可以在中午时分走出各自的作坊,休息与吃饭。但闹市可不是食街,并不是只有吃的东西,于是招揽过路客,就成了那些并不是卖些吃食的档口,最容易照顾自家生意的方式。
就地域的广阔度而言,最大的单位当然是国,国又分九州,九州各置郡,郡之下是县,这是高祖皇帝在杀秦灭项成为天下共主后,沿用的秦对国家统治划分。
但如同一树之果,又酸又甜,虽然郡之下的城池全都被统一称为县,但每个县镇又会因为各自所处地域交通发达程度、土地贫富程度、气候等因素的不同,而被定义了不同的意义,城池的大小和居民的富饶度,也会跟着完全不一样。
虽然都城池里的闹市区,虽然都是理应最人声鼎沸的正午,这座位于徐扬边界的小城无论城池大小还是街上的人流量,跟吴县就是没法比。
“如果不是昨天就已经亲眼确认过,看着眼前这副歌舞升平的画面,谁会知道这座城池实际上,是在被围城的状态呢?”吕蒙的眼神有点敬佩。他也是被攻过城的人,当日吴县被山越偷袭时城内那乱成一锅粥的画面想必他还历历在目,何况是围城。
“开玩笑,毕竟这里也是‘那位大人’的地盘啊,哪里是容易就能动摇得了的?”我忍不住冷笑。
冷笑不是针对这个城池的,而是针对“那个人”,毕竟我们俩之间的恩怨,可深了。
“虽然是敌人,但他胆敢不把百姓迁到集中营内看管的魄力,老子也不得不服。”吕蒙看着我吃吃笑。
“白痴,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城外敌军十倍于己,守城都尚显不足,把百姓困在集中营里却无人看管,反而会让流言更容易爆发。与其让流言不受控制地乱窜,还不如就让百姓按往常一样生活更能安定民心。更何况,曾经以一敌十胜过二公子两次的‘那位大人’,不也已经亲自赶来了吗?”我刻意让自己面无表情。“子明啊,我是有叫过你多读读书,只是不是所有的战例,都可以完全照搬的啊。”
江东的二公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孙策同归于尽的他的二弟,孙权孙仲谋。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暗中联合曹操,计划谋夺孙策的江东之主,总之,现在他已经事败身死。虽然尸身还是葬进了孙家陵园,却只是立了一个无名碑,灵魂无法归依,也得不到任何祭奠。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孙家的一个大丑闻,这个事实除了身为见证人之一的我,只有几个江东的高层知道。至于流传在江东百姓间的说法,据我事后了解,版本是这样的——
将孙策刚刚平定江东的时候,有一个名叫于吉的道士非常有名,他常常往来于会稽和吴县,设坛讲道,和为百姓治病,在军民之间都有很高的声望,人称于神仙。有一次孙策聚集众将,大晏宾客的时候,这位于神仙刚好路过,结果整个宴会有三分之二的人未经请示就跑去拜见神仙,让孙策很没有面子。
拜托,孙策是谁?是江东的主公!哪能允许有人的声望比自己高?于是他找了个由头把这位于神仙抓了起来,并且不顾包括吴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劝阻,执意杀了他。只是于吉的神仙之名可不是白叫的,他位列仙班当了神仙后便在天上做法,把孙策直接害死了。
哈,神仙啊?真有他们的,这样的瞎话也编得出来。
其实这事我多少听桃芝说过一点。别看吴老夫人当天如此英明果决,实际上她确实挺迷信那些满天神佛的,我就不止一次在孙府看到过那些和尚,我记得伯符对此也是颇有微词。桃芝是老夫人的义女,也没少陪她去拜神——既有那些端坐在庙宇李受人供奉的木体泥胎,也有自称是神的代言人的道士。其中有没有包括于吉,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于吉被斩那件事确实闹得轰轰烈烈的,法场周围满满都是人,连我都差点过不去。只是那时一来我既要训练“飞将骑”,又要整顿军务,着实不得空;二来我也不是信神的人,所以也根本懒得去劝谏,没想到现在却被他们拿来做文章。
而孙权,则被说成得了急病而死。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把孙策的死牵拖给一个死人确实蛮搞笑的,但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招妙棋。既把孙家的兄弟阋墙一字不提掩盖过去,又满足了市井百姓的好奇心不让有心人深究,反正于吉已死,死无对证,他们说什么都可以。
说回现在。
孙权的确曾经以十倍的兵力败给“那位大人”两次,但那时已经志在夺权的他根本就是故意放水。虽然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相信同样对我也有些许了解的“那位大人”,应该是不会把我归于孙权之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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