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生病了吗?我歪着头,看着底下微微有些骚乱的人群。也是,先是孙策和孙权在同一天同时殒命,接着没几天公瑾也跟着中毒病倒,天底下确实没有哪里比孙家更衰的了。今天轮到没坐几天主公座位的孙翊了吗?
然而,当我看到一旁的贾诩脸上一副吊诡笑容时,我就知道这只是个瞎掰的借口。
“但那又如何?”吴夫人继续鼓舞士气。“我大江东人才济济,无论将兵,个个都是智勇双全的英雄豪杰,难道还怕区区一个占据了皖县的李术吗?难道没了主公,就都不会打仗了吗!”
点将台上下一片哄笑,包括我也摇头失笑。
男人最不能说的就是不行这两个字,这个吴夫人虽然没有经历过战阵,但没说保卫家园、收复失地这些军队惯用词,还连消带打消除了孙翊缺席的影响,这么有趣的誓师词,也算是创新得没谁了。
但是,干娘,躲得了初一,你还能躲过十五么?
“太阳更替、日升日落之间,总免不了要经历暗无日光的黑夜时代。现在,正是黑夜即将结束的时刻!”高高举起右手,用力奋张的五指毅然决然伸向半空中那颗剧烈燃烧的火球,仿佛是抓住了太阳一般,吴夫人高声叫道:“将士们,就让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将江东这颗大太阳,亲手托起来吧!”
厉害。
吴夫人的话音一落,点将台下立刻炸出爆满肾上腺素的激烈呼应,没有许诺任何功名利禄,没有暗暗加注诱导的劝说,简简单单几句朋友之间交谈似的话语,就让底下这群汉子紧紧团结在一起,那一波又一波热烈大叫像是逆流冲天的瀑布,不断冲击着点将台,震荡着我台上的所有人。
“南宫亮!”吴夫人没有转身。
“末将在!”我单膝跪下。
“我,吴青画,以孙吴主母之名,在此代孙翊任命,升,南宫亮为讨逆中郎将,任本次,授虎符!”吴夫人将代表兵权的虎符放在我手上。“祝愿,本次出征能够顺利荡平逆贼,将士们能够凯旋而归!都能够回吴县来,喝我吴青画为各位弟兄准备的祝捷贺酒!”
军队出征前召开誓师大会,是为了鼓舞士气,骗士兵们安心去死。换句话说,当军心振奋了以后,这些只会冠冕堂皇说着大义凛然话的老大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但吴夫人说完后并没有让我站起来,而是俯下了她高贵的身子,将嘴巴放在我耳边。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孩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但吴夫人保养得还算不错。岁月在她的脸上是刻下无法磨灭的淡淡的痕迹,却也给她增添了成熟的韵味。
“觉明。”
“在。”
“你当知道,伯符生前很看好你。他对你的期待,甚至仅次于公瑾。他是把你当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在期待,而并非单单只是一名仅仅擅长某种兵种的功能性将领。”
“是。”
所以,但是呢?
“说实话,军事上的事,我并不是很懂,也看不出来,什么样才叫做有潜力,更不清楚在伯符的预想里,你的潜力最晚要在何时兑现。”吴夫人在我耳边轻声说,像是一道风。“但是觉明,人,不可能总是靠着潜力骗饭吃——尤其现在,这个我们最需要的是实在能力的时刻。”
“……”
“你这么聪明,我真正想说的意思,我想,你应该听懂了吧?”吴夫人把我扶了起来,拍拍我的肩,走了。
当然听懂了。我紧紧握着手中的虎符,刻意让自己面无表情。
意思就是,除了孙策,你们孙家没有人把我当成自己人。
——甚至没人把我当成人。
“……遵命,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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