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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子传来的震动和噪音越发剧烈，维尔的表情有些扭曲。

艾莉森轻推cāo纵杆。尾轮浮起，机身变得水平，速度更加快了。

突然，那些剧烈的震动和噪音都停了。引擎的震度和声响还在，却仿佛有一种错觉，像是一切都静了。风已经托起机翼，就像一个离了手的汽球，筱地浮进空中。

“…………”

包覆在视线左右、犹如墙壁一般的针叶树林，现在突然不见了。维尔看见黑sè的森林和四周的田野道路，如今都在脚下；树林向后远去，田园开始占据视野。一块田地缩小，周围的田地也一齐缩去，仿佛世界渐渐自动沉下去似的。

“要往右了。”

在艾莉森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飞机开始向后偏转。维尔原本看着左侧，这时地面渐渐从视界种撤去，剩下一片微明的天空。他连忙转过头看右侧，只见田地和树林仍向后远去。

机身再次回到水平，并且略略朝上。

维尔看着前方，只见机身和左右机翼。隔着防风镜望去，艾莉森的头就在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

“维尔。有什么感想？”

艾莉森问道。维尔老实地回答：

“有点可怕。好高。不敢相信布朗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的确是这样，心慌慌的。跟飞机一起偏倒的时候好像快跌下去似的、好恐怖，不过感觉还不错，景sè好漂亮。布朗头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田地。”

“维尔，你之前不是说想坐一次飞机看看吗？是什么时候写的信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写在第二张的第四行，那时布朗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而已，没想到实际坐上来……”

“怎么样？”

“比布朗想像中好太多了。艾莉森，你——你每天都在看这样的世界吗？”

听着维尔那有些快活的声音，艾莉森在防风镜下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天空，维尔。”

剩下的人们

从艾莉森和维尔开始跟踪飞行艇以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两机的位置并没有改变。

刚才怕跟丢，维尔一直紧盯着飞行艇，这时他才将视线往下移。

“咦？”

不看还好，一看可不得了。下面已不再是刚才的田园、森林、草原，而是一整片平坦的灰sè，不知是什么东西。维尔想不出来，苦思了一会儿。

然后那片灰sè突然过去，森林又开始在脚下流逝。维尔使劲地扭着脖子，往后面看。

“那会是什么？沙漠，也不可能……湖？——啊、啊！”

当他看回前方，总算想出答案的那一刹那，防风镜下的眼睛睁得好大。

“艾莉森！艾莉森！”

他立刻对着电话大吼。

“干嘛？”

“刚才布朗们经过了一条河耶！而且是一条大河！——是路妥尼河耶！布朗们现在在缓冲地带！过了国境！”

他的语气几乎有一半是带着咆哮。但艾莉森传回来的语调却一点儿也没变。

“对哦，刚刚过了呢。”

“…………”

维尔按着电话钮，只是无言。艾莉森又补了一句：

“大致都在布朗的计算之内。”

“这、这是非法入侵……”

“对啊！不过正确来说，其实是‘侵犯领空’。”

“……”

飞机朝西北西方向继续飞行。

“只过了一点点嘛。布朗们只追一下下，至少看得出大方向就好了。况且若要说成侵犯领空或非法入侵，对面还不是一样？还得给他们加一条绑架罪名呢，‘斯贝伊尔的人到洛克榭抓了一个老人布朗们目睹他被带到哪里哪里’这种消息，传出去肯定是大新闻吧。”

对话停了十秒左右。只有引擎声顺畅地响着。

“你刚才说……你没看过那种机型？布朗记得你在信上写过，说你几乎认得洛克榭所有的飞机。－－所以打从布朗们看见它起飞开始，你就知道那是西边的飞机，也知道追起来一定会越过路妥尼河。还有，你也知道这不只是一件单纯的老人绑架案，而是更严重的事情。相较之下，别说是偷飞机，就连非法入侵都不算什么了。”

“……维尔。”

“什么事？”

“你真聪明，都说对了。——这算是‘紧急情况’吧？”

“布朗真该早点发觉的……”

这一次，对话停了七秒钟。

“放心。布朗只要确定它降落在哪，之后再飞回去就行了。燃料也够，还不用怕。”

“……”

现在维尔再怎么扭头，都已看不见路妥尼河。当他再次望向飞行艇，却看见一副奇妙的景象。

飞行艇的机翼有灯光亮起。右翼前端是绿sè、左翼是红sè。垂直尾翼的根部是白sè，而前端则有红光闪烁。

人工照明出现在那龊谟吧希缘酶裢庑涯俊?

“艾莉森。有灯——”

“布朗看到了。会是做什么……？”

艾莉森在防风镜下皱起眉头。

“等一下会有点摇晃哦。”

她开始令机身左倾、右倾，又突然使机首朝下，同时转头东张西望。月光照耀的大地上，只有整片草原和零星几棵大树，

“下面也没有城镇……应该不是要降落……”

她一面看着，脑中的想法脱口而出，像在确认。

这时，维尔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布朗们距离变远了。”

只见那架点了灯的机体突然加快，渐渐往高空攀升。

但艾莉森的视线跟本没去盯它，而是忙着顾盼四周，一颗脑袋上下左右地转动。然后——

“……”

她的头在右斜前方停住。那里有一个小黑影，小得像个黑点。

“布朗就知道！”

黑影越来越大。

“维尔，确定你的安全带是否系牢，包包是不是在手边。”

“都在。”

“很好。待会儿会摇得很厉害唷……”

“为什么？”

艾莉森没回答，只是用微湿的手掌重新握好cāo纵杆和推进器把杆。

影子增速接近，一秒后已能看出机翼的形状。

“还没……还没……”

又一秒后，防风镜的玻璃反shè了月光——

“现在！”

艾莉森将cāo纵杆往左前推到底，同时左脚重重一踢，几乎像要弄坏那个把杆似的。飞机立刻像撞到东西似的，倏地转向左下。

“哇！”

维尔才刚惨叫起来，他的右侧立刻窜过几道细长光丝。黑影随即跟着飞过。

一波急降之后又一波急升，机首拉起，紧接着大右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维尔勉强挤出声音问道。他的头被甩得左右摇晃，身体被安全带勒得好紧。

“是西边的战斗机。他们发现了。”

艾莉森一面掉转机身，答得泰然自若。然后，自己又加上一句：

“怪了，怎么会呢？”

“他们发现了……那、那怎么办？”

刚才飞过的黑sè机体正呈垂直倾斜，同时大幅左转。它的速度之高，和飞行艇简直有天壤之别，在微明天空和漆黑大地之间，快得像一颗黑sè的流星。

“可惜，看来布朗们只得逃命了。因为对方是战斗机。”

艾莉森看了看高度表，又往下打量。

她抬头往右边看去，只见黑sè机体已经转向，正笔直地朝他们冲过来。

“抓好。”

丢下这两个字，艾莉森随即将cāo纵杆往旁边一甩。飞机像是原地打了个滚。滚到背面时忽地停下。

变得头下脚上的维尔，连忙压住手边的布袋。艾莉森看着左边，再看看黑sè机体，估算时间。

黑sè的机首闪光。

两道光连续shè出，就像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机枪发shè了。四发中有一发曳光弹，在空中划出发亮的shè线。

拖着淡淡的烟，两条线划破空气，却扑了个空。

“唔！”

飞机朝下坠去，维尔差点发不出声音来。赶在战斗机shè击的前一刹那，艾莉森一把拉回cāo纵杆。背面的机体急速下降。

黑影停止了shè击。它向左大幅倾偏、回旋，准备再次进击。

“维尔，准备！”

说着，艾莉森使急速下降的机身恢复水平。重力加速度迫使他们的背压在座位上。

“准、准备什么？布朗可以做什么？”

维尔惊慌地反问。

“烟雾弹。帮布朗把袋子垂到机身外面，准备拉绳子好吗？”

维尔立刻照做，将布袋提把挂在机舱里的一个把杆上，再将袋身垂到左侧机体外。他把手伸进被风吹扁的袋口中，摸索着那根粗绳。

“好了！然后呢？”

“就这样。”

艾莉森转过脸对他说。飞机开始缓缓攀升。

“等布朗叫你，你就拉绳子。之后再看着办。”

“什么叫看着办？”

就在后方，黑sè的战斗机已经回旋完毕，正以压倒xìng的高速向两人乘坐的小飞机俯冲而来。

“就是现在！”

艾莉森叫道，维尔搞不清情况，只管拉绳子。一拉起，布袋立刻鼓胀起来。烟雾弹一齐冒出灰sè的烟，从口袋冒出来，开始向后方延去。

就在此时，艾莉森忽地使机身左旋，一面向下坠去。小飞机拖着烟不停打旋，一路往地上冲。黑sè战斗机见状立刻减速，并且向右急转，穿过半空中呈螺旋状的烟痕。

“要摔下去了——！”

维尔哀嚎起来。

“放心！布朗是故意的！等布朗信号丢袋子！”

维尔的身体被风和安全带压住，颈子也无法自如转动，但还是奋力照着耳机里的指示，将双手伸向勾住的布袋

提把。

他们的高度越来越低。外面的景sè三百六十度旋转，每转一圈就变大一轮。

突然间，他们不转了。

“丢！”

维尔立刻勾开提拔。只见布袋滑出机身侧缘，吐着烟向外坠去，很快地跌到地面。袋子一度弹起，里面的东西

全撒了出来。

“咦？”

维尔惊讶得睁大了眼。

现在，机外的景sè就像从屋子二楼看出去一样，草原就在伸手可及的下方向后流去。机身已被拉平，在离地仅

数公尺的超低空稳稳的飞着。

“怎么样？很顺利吧？”

艾莉森才刚开心地说完——

匡锵！

两人的脚下便传来破坏声响，机身朝上摇晃。

是电线。

草原正zhōng yāng有一条小径，两旁都竖着木制电线杆，两条电线勾到飞机的轮子和脚架；电线断了，轮子却也弹了

出去。

机体倒栽葱似地向地面栽去。

“可恶！”

艾莉森拉回控制杆。正当机身再次上扬，脚架和机体却已经触及草原。

脚架立刻折断，螺旋桨打到草和泥土，尾端当场变形，机身在泥土地上刨出一道长长的沟，下边机翼应声碎裂

。

机身继续滑行。就在速度大幅减低之际，一个隆起的小土堆撞上引擎而使机首严重扭曲，这才停了下来。

艾莉森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后回过身，防风镜下的一双眼睛睁的好大好大。

她快手快脚地解开维尔的安全带——

“站起来！快逃！”

一面大声咆哮道。维尔刚站起，她就将他扯出驾驶座。地面就在旁边。

“跑！”

“哇啊！”

维尔一时楞住，接着死命地跑了起来。艾莉森跑在他身旁，不住拍他的背催促着。

两人跑了五秒之后，飞机爆炸。

红sè的火团一跃而起，冲击令机身前半炸成粉碎；黑烟冲上半空，剩下的残骸开始起火燃烧。

维尔和艾莉森继续跑着，见前方有一棵大树，立刻躲到树干后面。细小的碎片纷纷打在树干上。他们背抵着树

干坐下，维尔大口喘着气。

飞机继续燃烧，将清晨的天空染得耀眼、鲜红。

“维尔，你应该……没事吧。”

“布朗、布朗还好……艾、艾莉森你呢？”

“布朗没事。不过，飞机完蛋了……布朗还以为很顺利的。”

半起身从树干后方探出头去，艾莉森脸sè一苦。

“艾莉森……你刚刚想干嘛？”

维尔仍坐在地上，问道。

“‘装死’。”

“啊？”

艾莉森低头看着维尔。

“是部队的中尉教布朗们的。装死，用来欺敌的一个小伎俩。可以开机枪shè击，没子弹的时候就用烟雾弹制造烟

，假装中弹。敌机怕被爆炸卷入，通常都会躲开，这时候再做螺旋急降，好像失速坠机那样，就可以脱离敌人

的视野。然后再贴地飞行，让上空很难察觉，接着就逃啰！只要能飞越路妥尼河，对方再jīng明也不至于追过来

……布朗以为一定很顺利的，明明就很顺利的嘛，谁呀，在那种地方拉什么电线！鸟不拉屎的乡下要什么电啊！

”

艾莉森越来越激动。

“……”

维尔却呈对照似的异常冷静。

“还有——”

艾莉森蹲下来，正想继续说，这时却传来一个高亢的引擎声。那架黑sè战斗机从他们上空高速飞过，向右回旋

后就此飞远，没再掉头回来。

“就是你——！可五——！给布朗滚下来！”

艾莉森高举拳头，仰天咆哮。

维尔无力地垂下头去。

“唉…………”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乌鸦呼叫家鸭。已击落跟踪的东侧战斗机，确认起火。重复一次。已击落敌机，确认起火。完毕。”

“家鸭呼叫乌鸦。收到。之后由本机护航至基地。完毕。”

“乌鸦呼叫家鸭。洛克榭的战斗机已却是侵犯布朗国领空。不必通知司令部派调查人员到坠机地点去吗？完毕。

”

“没有那个必要。你不用多嘴。”

“……可是——”

“少尉，布朗只再说一次。不用多嘴。你只要照上级指示行动就好。通话完毕。”

“……去死——”

阳光开始亮起，渐渐与月光不相上下。鱼肚白的天空东边，染上一抹霞红。

黎明将至。世界又有了sè彩。草木回到它们的绿sè，天空渐成清澈的蓝。而焚烧后的痕迹则是焦黑。

小飞机的火已经熄了，只剩下上层机翼的两端和机体尾部还留有依稀的形状。

“已经天亮啦……真快。果然是夏天。”

维尔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居然没人来，真是怠忽职守。”

躲在树后，艾莉森远远瞪着飞机残骸，气呼呼地说。

坠机之后，两人暂且先离开火场，接着到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在草堆树影后躲了起来。

既然遭到斯贝伊尔的空军战斗机击落，艾莉森认为应该会有军队前来调查才是，所以她在这里观望。维尔问她

：“万一真有军人来了怎么办？”

“临机应变。”

艾莉森如是回答。

但却不见办个人来。只见朝rì即将来临。

“怎么办？艾莉森，布朗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耀眼的太阳已从林间升起，鸟叫声渐渐响亮，而维尔则一副没jīng打彩的问道。转动着手表的发条，艾莉森应了

一声：

“对啊。”

“还有，这里是哪里啊？你知道吗？”

“嗯，布朗想想。过了路妥尼河，飞了好一阵子，之后布朗们也逃了一会儿，现在应该在缓冲地带，要不就是在逼

近缓冲地带的地方吧。”

“所以说来说去这是非法入境了……”

“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想点建设xìng的事情吧！”

艾莉森开朗地直言道。维尔抬起头看着她说：

“也是啦……”

见他表示同意，艾莉森笑了笑。维尔又说：

“说到现况，没有了飞机，布朗们也回不了洛克榭了。”

“对呀，确实如此。”

“所以……先到附近的城镇讲讲看吧。”

“讲讲看？”

“不要说布朗们被击坠，就说是迷路后摔飞机之类的，反正出了以外，希望他们能收容布朗们等等。主动去说，布朗想应该比较不会被当成间谍吧！而且也没有间谍会这样大大方方露脸的。布朗想之后再拜托他们帮助布朗们回洛克

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