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兄,明日宣讲,还是烦你代劳吧。”
“这……如何使得?已承过老弟一回情,岂可造次?”
“玉堂兄却是多虑了,这兵书在下尚且不解,如何宣讲,你这是在帮我……盼勿推辞才是。”
“唉……既如此,多谢老弟了。”
中午时分,四周静谧,贾玮简诚二人在堂中边吃边聊话儿。
不觉间,来到宣武科已近两月,在人际上,贾玮倒是与简诚最为接近,一来俩人中午用饭时总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别人多些;二来说起话来,俩人竟颇为投机,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在包括王守仁在内的八人中,唯有贾玮、吴禹、简诚三人离家较远,其余五人就住在附近巷子内,不过走几步路就到,因此平日里总是回家用饭,有时也接受吴禹之邀,到花月楼用上一餐两餐的,但总之在衙门内用饭却从不曾有。
吴禹呢,不用说,将花月楼当成家了,中午从不见他的影子,偶尔下午还喝得醉醺醺的进来,王守仁自然大皱眉头,也曾婉言劝过一二回,那边仍我行我素,又不好拿他怎样,也只索罢了。
各人情形如此,因此留在衙门内用饭的,贾玮简诚二人而已,将带来的饭菜拿到本房的大厨房内热一热,俩人回到堂中,边吃边聊,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儿。
对于简诚,贾玮其实是颇有些同情同时也有些佩服的,他是成德七年的二甲进士出身,名列二甲第十二名,进士分为三甲,一甲为状元、探花、榜眼,仅三名而已,往下就是二甲,二甲第十二名就相当于在全国考试中名列第十五名,这是何等了得的成绩,而他当时年仅二十六岁,俗话说五十少进士,极言进士之不易,他如此年轻便已高中二甲十二名,从中更可看出他委实天资聪颖,学识不凡。
不过,由于简诚性情清高,不识为官之道,曲意奉迎上司的事更是做不来,仕途上自是不畅,先是各衙门间任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差遣,最后被丢到宣武科这种地方当个闲曹,官阶上,中了进士后原就是正七品官,到如今还是正七品,二三十年间居然不升不降,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丢到宣武科后,当时三十来岁的他心灰意冷,也渐渐和光同尘,与一众同僚得过且过,甚至放下读书人清高架子,在家中弄个铺子,做起了小买卖,用以贴补家用。
说起来,他家中的日子还是颇为拮据的,虽说一年有上百两的收入,但拖家带口的,正室一人,侧室俩人,儿女共有七人,大儿子已然成家,添了一双儿女,连同一个男仆,一个女仆,如今共有一十七口人,全指望他一人的俸禄养家,平均下来,摊在每人身上的花费一年也不过七八两银子。
简诚的大儿子名唤简秋,学业上不如乃父远矣,二十出头了,连个童生也未考上,如今成了家,简诚也断了让他求取功名的念头,但也舍不得这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大儿子出去熬活受苦,于是便借着自家院子临街的优势,开了间铺子,让简秋与儿媳妇经营,也算临时安顿了简秋的生计,当然,因未曾分家,这笔收入的主要部分还是用来贴补一大家子的家用,小俩口不过是略攒几个小钱。
大约是不善经营,铺子的生意始终一般,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二三两银子,简诚也是无奈,同僚偶尔笑问起来,便总说要关了铺子,但事实上并无这等打算,二三两银子虽少,好歹聊胜于无,再则大儿子简秋也有个事儿做,省得没着没落的,愁死个人。
铺子刚开张半年,加上这笔收入,也丝毫改变不了家中拮据的情形,若在乡下,一十七口人,百来两银子自然过得不差,但这是在城中,并无自家种的粮食菜蔬,色色都要花钱,且又是物价最贵的京城,也只能算是勉强度日了。
贾玮得知他家中情形,自是有心帮他,宣武科中每月定期宣讲兵法,禁军中下阶军官轮流前来听讲,王守仁在内的编修们也是轮流讲授,以使敬茶费公平分配下去。
敬茶费一回四两银子,对这些闲曹来说,可谓是一笔不小的补助,对家境寒酸的简诚更是如此。于是贾玮便假借自己不熟兵书之名,请简诚代劳,实则是将敬茶费巧妙地让给简诚。
当然,他一切表现得极有诚意,简诚骨子里毕竟是个清高读书人,无论栽过多少跟头,性情这东西终究难改,一旦认为你是在施舍,他是绝不会接受的。就像吴禹邀大家吃饭,不见得多有诚心,倒是炫耀显摆的成份居多,简诚去过一回后,从此便不再去了。
他帮简诚,简诚自然知道,在他印象中,贾玮这样平易近人的勋贵子弟有是有的,但并不多见,一开始是纳罕,继而大生好感,倒是对他另眼相看。
近两个月相处下来,彼此间话题也渐深入,简诚这些年来虽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但学问见识仍不减当年,让贾玮每每听了,均是获益非浅。
有一回谈到贾玮分至宣武科缘由时,他说道,“宣武科这地方难生是非,料来,贵府正缘于此,将老弟放在此处。”贾玮当时就是一惊,父亲贾政当时确实是这样跟他说的,简诚一眼就看穿了本质,识见如此,确实不简单,自己在他身边,应该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有了这念头,贾玮在佩服之余,颇为敬重简诚,在称呼上也称呼简诚为简老师,无奈简诚坚持不让,说是同僚间岂有这等称呼,定要贾玮称他的字,贾玮拗他不过,也只得遵从。
贾玮本没有字,不过,在来枢密院前,黛玉帮他取了一个,叫做缘坚,贾玮在那里暗自想了半天,也不知她是指宝玉至坚,以物喻志,还是指让他坚定心志,俩人永不分离,但既是她取的字,说不得要用上的,因此到了宣武科,一众同僚问他字时,便说是缘坚。
他与王守仁诸人年纪差距摆在那儿,双方便以平辈相称,他称人家一声某某兄,人家却断不能称他为某某兄,这可不比在府中,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也是一把年纪了,开口闭口便是称他为世兄……王守仁诸人或称他为缘坚,或干脆称为贾老弟,倒也显得亲热。
简诚自然也是一样,或缘坚或老弟地称他,他也随口应着。
“……下午可能要提前回家一趟。”用完午饭,简诚一面起身收拾食盒,一面说道。
“哦,几时回去?”
“眼下就回去,正房前的台阶破损了些,得叫匠人来弄一弄,昨儿说好的了,今日还得过去催催,让小犬过去怕人家不理会,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
“那我同你一块去……来了这些日子,还不曾到贵府拜访,真是惭愧……我外头有车子,坐我的车子过去。”
闻言,贾玮心血来潮地说道,自然,他也早就想去简诚家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因此趁此机会,便提了出来。
“好啊……”简诚笑道,“舍下简陋,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老弟包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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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银子的购买力,这里就不多说,一般而言,古代生产力低下,物品几乎都贵,人倒是比较贱,这里参照原著中刘姥姥的说法,庄户人一家一年用度二十来两,其实也只是模糊概念……不过一个没有多少油水的低层官僚要养活一大家子,在任何时代,在城市生活均是不易。有兴趣的可参照《顾问官》。
再者,关于字,字原是男子成年后取的,但后来也可提早,并可以自取,甚至可以取多个字……这里头“宝玉至坚”的意思是取自原著第二十二回中黛玉问宝玉“至贵者为宝,至坚者为玉”的典故,非偶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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