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侯知道月生山人与洛长安之间情谊深厚,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翻手一扬,将桌案上的地图卷了一半,一旁的魏斯齐会意,放下灯盏,默默地将地图折起收好。
月生山人快步出了中军大帐,径直走到辕门之外,遥遥看到山下端坐在马上面有忧急之色的少年正是洛长安,不禁眉梢轻扬,含笑呼道:“小洛,快上来!”
月生山人的声音苍老而劲远,洛长安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神色微微一震,打马扬鞭,往山上冲去,可是那马一连奔行了两日一夜,实在是累得够呛,冲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缓坡,便前蹄一软,往地上栽倒下去。好在洛长安已经修行了些时日,反应也算及时,在马栽倒的刹那腾身而起,险而又险地落在一旁。
醉三千没像洛长安那么急,而是探手抓过随身携带的简易行礼,也就是一个小包裹和那两个黑沉的长筒,翻身跳下马来,徒步往山上走去。
洛长安见醉三千都徒步而行了,无奈地取过马背上的大背囊,大踏步往山顶而去。
到了山上军帐前,看到月生山人早已迎出了辕门,洛长安心中暗怀感激,拱手深深拜了一礼,含笑说道:“老山人,我们又见面了。”
月生山人听到洛长安略带玩笑式的称呼,哈哈畅怀一笑,转眼看着醉三千,见她如花似玉暗藏风流,不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呵呵笑道:“小洛,这就是你那位新娘子吧?”
洛长安没想到月生山人见到醉三千的第一句竟然会这么说,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解释道:“你老误会了,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月生山人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哈哈一笑带过,拉着洛长安就往军帐里面大步而去,口中说道:“侯爷此刻还没歇下,我带你去见他。”
洛长安笑着点了点头,任凭月生山人拉着往中军大帐走去。醉三千落在两人身后三五步开外,俏脸上因为月生山人适才的那句新娘子而起的一丝红晕尚未褪尽,妙目中闪动着一丝疑惑的神采,愣愣地盯着洛长安的背影,不一会儿,不觉想起了龙城前段时间的那个关于布子衿抢人新娘的传闻,秀眉不禁微微一抖,心中恍然暗道了一声,原来是他。
洛长安跟着月生山人很快进了中军大帐,远远地看到苍山侯萧鼎含笑端坐在帅椅之上,连忙上前两步,躬身执手长揖及地,朗声赞拜:“洛长安拜见侯爷。”
苍山侯萧鼎微微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不必拘礼。”说着又转眼看到了一旁的醉三千,想起适才听到的那一声中气充沛的清脆高呼,不觉又是一笑,说道:“从布无赖手里把新娘子接出来了?”
洛长安被苍山侯萧鼎这一句话弄得有些尴尬,不过却也知道如此恰恰说明了萧鼎和月生山人一样,是真的关心他的,所以只好赔笑再解释了一遍,说道:“侯爷误会了,澜儿还在问鼎侯府,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大家都叫她醉三千。”
醉三千这回心底彻底没了疑虑,知道了洛长安确实就是那传言中被布子衿抢了新娘子的人,当下微微拱了拱手,淡然说道:“小女子醉三千,见过诸位前辈。”
苍山侯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之色,纵然说错了也没关系,因为他相信一个能跟着洛长安历经千万里从龙城赶到这荒芜边境来的人,与洛长安的关系决然不一般。不过想到醉三千与洛长安同行万里,他又不觉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眉头微微一紧,问道:“如儿不是跟着你一起去了龙城么,怎么这次没有随你一起过来?”
洛长安听到苍山侯萧鼎突然提及萧半如,神色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答道:“萧姑娘不久前已经启程回苍山城了,至于叶大哥,他也回到隐王身边了。”
苍山侯萧鼎近几个月来一心扑在这北边的战事上,对于龙城里发生的事情倒是少有听闻,不过此前对于叶长门的过往早已知晓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是前太子姬谅尘的近臣,此刻听到洛长安提及隐王,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只是心底暗自有些诧异,姬谅尘竟然时隔十六年重现人间。
略微沉吟了片刻,苍山侯萧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回去了也好。”
洛长安听着萧鼎的这一声感叹,不知道他是在为叶长门回到了隐王姬谅尘身边而叹呢,还是在为萧半如回了苍山城而叹,不过他也无心猜度,只是惑然问道:“侯爷怎么到了此处?”
苍山侯见洛长安问及军事,神色微微一肃,隐隐透出一股威严,淡淡说道:“虽然朝廷一直没有传旨给我,但是我却一直都有关注北方的战局,早在五月底的时候,我得到消息,有人携斩龙碧血二剑投入青门峡的守军之中,夷狄狼军节节败退,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你将那张地图还回来之后,结合前后的战况仔细推敲琢磨,才猛然发现青门峡左侧深山涯涧之间有一条险峻小道,而狼军又恰有一半主力始终未曾露面,很有可能便走了这条小道绕到背后夹击青门峡,情急之下,我只好率军星夜驰援而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两日。如今青门峡腹背受敌,情势堪忧。”
洛长安闻言猛地一震,五月底正是他在九生堂仔细参研苍山侯那幅地图的时候,这么说来,倒是他延误了战机,倘若他当初没有拿走苍山侯的地图,那么萧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会发现涯涧小道,继而发兵驰援,将夷狄狼军阻击在小道之中,从而化解青门峡之险。
洛长安意识到责任在己,心情不禁变得有些沉重,默默沉吟了一会,镇定地问道:“现在的战况到底如何?”
苍山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洛长安延误战机已然很明显,不过此刻看到洛长安短暂的愧疚之余,立即镇定探问战局,一副颇有担当的模样和胸怀,不禁暗感欣慰,又暗自赞叹,静静地看了洛长安片刻,方才摇头说道:“形势不容乐观,我率领大部人马驻扎此地已近三月,与青门峡互成掎角之势,牵制住了南边这部分狼军的大部主力,但是北面狼军仍旧日夜攻关,青门峡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传出来了。”
洛长安微蹙着眉头默默沉吟了一会,悠悠说道:“没有消息或许算得上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说明青门峡尚未失守。眼下南边这部狼军驻军何处?所布营垒又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没有?”
苍山侯萧鼎听到洛长安那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话,眉头不禁微微一挑,这几个月来的坚守苦战却毫无建功,大多数士兵士气低沉,包括许多将军都以为青门峡必失无疑,情绪十分的悲观,只有洛长安这个二十出头未曾历经沙场的少年,还保持着一颗乐观向上的昂扬之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苍山侯萧鼎咧嘴微微一笑,正准备夸赞洛长安两句,再顺便问问他有何良策,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帐内,一个哨兵神色慌张地抱拳屈膝跪地,喘着粗气说道:“报,敌军突然拔营,转向青门峡而去,打的是凯旋而归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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