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斗宫,早朝后,乾元阁,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天宇皇帝斜靠在宽大的龙椅之上,脸色苍白泛青,眼底透着一抹极为疲惫的神采,怀中横躺着一个衣着曝露体态妖娆的女子,青葱玉指在他的心门处悠悠地画着圈儿,丹唇轻启,妙目含春,极尽魅惑之能事。
天宇皇帝一手轻抚在怀中女子的****之上,一手端着青玉琉璃盏浅浅啜饮着浓茶,脸上的表情与往日无有不同,只是眼神却盯着身前的虚空,有些发直,有些迷离。刚才在承元殿朝议之时,他提出的几道平乱方针,一条也没有通过,全被问鼎侯布公权和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以各种莫须有的理由给驳斥了。
这令登基不过两年有余的新皇帝感到有些不安,他这些年来亲眼目睹了泰斗宫中的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问鼎侯布公权和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一定程度上的默契,便是每一次变天的征兆。要说他这两年在泰斗宫中整日里花天酒地,以至于身子骨都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也没做出对朝野不利之事,更没有碍着问鼎侯和文渊大学士的好事,怎么这就又要变天了呢?
天宇皇帝皱缩着眉头,始终想不明白,这时,一个面色苍老,佝偻得近乎匍匐于地的太监敲门进殿,低声禀告:“皇上,问鼎侯殿外求见。”
天宇皇帝微微一愣,随即面露一丝喜色,探抚在怀中女子****上的手掌轻轻拍了一下,将那女子推了起来,正襟危坐,朗声说道:“快请!”
那妖媚的女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却也并不远去,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退开三步有余,静静地站到龙椅背后,一下子变得神色端庄,俯首欠身,显得十分的恭谨规矩。
老太监出门喧了一声,不一会儿,便见问鼎侯大步流星地进了乾元阁。天宇皇帝不等他跪礼参拜,便含笑起身说道:“来人啊,给布爱卿看座。”
天宇皇帝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太监从后殿搬出一把宽大厚实的紫木镶玉大蛟椅,端端正正地摆在大殿正中央。问鼎侯布公权微微抬手拱了一下,神色平静地往椅子上一坐,也不等天宇皇帝落座,便径直开门见山地说道:“启奏皇上,老臣适才在回府的路上偶然听闻,说是有人掩藏行迹,越过皇家禁地,往黑龙潭去了。”
天宇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猛地一沉,一股极为盛怒之情自眼底腾腾而起,右手更是不自觉地猛然抬起就要往身前的桌子上拍去,可堪堪落下一半便又戛然而止,继而极度不甘地缓缓垂落下去,堂堂大乾的皇帝,却到底还是不敢在问鼎侯面前拍桌子。
天宇皇帝竭力控制着激愤的情绪,艰难而缓慢地放下手臂,颓然往宽大的龙椅上坐去,这时候,他才忽然觉得屁股下大得足以横躺而又垫了三层厚实的皮毛软垫的龙椅,竟然那么硌人,近乎到了再也容不下他半边屁股的程度。
问鼎侯布公权看到天宇皇帝面如死灰的模样,眼中显露出戏谑狠辣之色,丰州城的事你不是干得挺漂亮么,现在被人抄了老底,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布公权不经意间肆无忌惮地轻轻一笑,起身说道:“老臣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
问鼎侯布公权说完,便即转身大摇大摆地出了乾元阁,等到天宇皇帝反应过来喃喃道了声“布爱卿慢走”的时候,人已到了门外。
站在龙椅后三步开外的妖娆女子见布公权离开,便又绕到了天宇皇帝身旁,一边轻轻帮他揉着纠结的眉头,一边吐气如兰地说道:“皇上是不是该召见一下你的那位女诸葛前来问问对策?”
天宇皇帝听到那女子略微带着点醋醋的话语,在她的按摩手法下刚刚舒展了一点的眉头不禁又是紧紧一蹙,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风吃醋,简直不识大体。不过,他也没有出言指责,不管怎么说,自他登基以来的这两年多,都是身前的这个女子一直日夜守在他身旁,算得上是一份难得的情谊了。
天宇皇帝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公冶玄此刻远在北方边境,一时半会哪里赶得回来?”
妖娆貌美的女子微微撅了撅嘴,脸上闪过一丝不太乐意的神采,低低说道:“每次有急事的时候,总不在身边。依奴家之见,布公权此时前来禀告此事,说明此事并非无可挽回,皇上应该早下决断才行。”
天宇皇帝听那女子这么一说,眉头不禁微微一抬,略约沉吟了盏茶的工夫,原本十分凝重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淡然说道:“让我们的人守在黑龙潭的附近,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妖娆貌美的女子嫣然一笑,腻声答应了一句,扭动着水蛇腰,缓缓出了乾元阁。
秋风不歇,秋雨凌乱,随着夜幕的悄然降落,萧半如、叶长门、还有一个身形枯瘦的青衫男子,绕过泰斗宫,出了北城门,攀上数十里开外的一座空桑山,望着山脚下北上而去茫茫无际的黑色水光,一个个面色凝重。
黑龙潭,位于龙城北方,在皇家秋闱猎场空桑山之外,绵延数百顷,尽是黑泥沼泽,人畜难立其表,更别说入行其中了。
萧半如看到眼前茫茫无际的黑泥夜雨,多多少少也算明白了为什么花余庆的人选择在雨夜送洛长安进黑龙潭,一则是黑泥潭的泥土尽是黑色,与其他地方的泥土截然不同,倘若有足迹留在别处,必能被人一眼看出端倪,是以要借夜雨掩藏行迹,二则是雨后沼泽中水面沉降还要一段时间,只要有那一苇渡江的本事,便可畅行无虞。
然而,此时此刻,虽然雨水不断,但是黑龙潭茫茫数百顷,谁知道洛长安被藏在什么地方?又有谁能保证进入黑龙潭之后,这头顶上的雨还继续下着?
萧半如心中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却也不想迟疑耽搁,既然决定了要去救洛长安,那就越早成行越好,于是神色一定,淡淡说道:“走吧。”
萧半如的话音刚落,正要抬脚起行,不想一旁的叶长门和那青衫男子竟然同时腾跃而起丈许有余,两道寒光一闪而没,仿佛在夜色中擦亮了两道闪电,微白的余晕中,可以看到数条黑色的身影正急急往他们扑来,而当头的两人已然生机断绝,如两颗黑石一般,沉沉坠入山下,微微一声水响,眨眼功夫便沉入黑泥之中,再也不见任何踪影。
竟然有人在此设伏!萧半如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怒从心起,屈身腾跃而起,仿佛一朵沉沉的夜火飞旋,抖手扬臂,一片烈火般的璀璨光芒忽闪而过,将扑到身前的黑衣人连同夜色一并斩成了两段,随即弹腿拧腰,生生在空中横移三步,一剑又将另一个敌人斩落下去。
萧半如、叶长门和那青衫男子兔起鹘落,一连斩杀了十余人,但四下里仍然不停有黑衣人扑将上来,杀之不绝。三人暗中对视一眼,分别斩去身前的敌人,纵身一跃,扑向山下的黑泥潭之中,临落地之际,一人抛出两块狭窄而轻薄的木板,双脚一前一后轻轻落于其上,身子往前微微倾斜,重心低沉,双脚交错,飞快往前滑驰而去,眨眼功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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