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龙城的十梓街头,长着一株参天古柳树,树荫下立着一架长棚,长棚下是一老一少爷孙两个卖了十来年早点的地方。
此时正值清晨,长棚外依旧秋雨绵绵,长棚下也是人来人往,那娇美的少女胆战心惊地将一碗豆腐脑和一笼小汤包送到萧半如身前,随即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洛长安闲坐在旁,暗自苦笑不已,不过倒也觉得那少女机灵。
萧半如默默地消灭了小半碗豆腐脑和小半笼汤包后,放下筷子坐在那里不动,明明是很好吃的东西,她硬是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萧半如坐了半晌,见洛长安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暗觉无趣,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背,一摇三摆地往长棚外走去。这时,那少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颇有些忌惮地看着萧半如,怯怯说道:“小姐,你的饭钱还没给呢。”
少女的声音不大,但很是清脆,长棚下的客人几乎人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看向萧半如,见她一身火红的衣衫华丽非常,又兼天生一副贵人的气度,都只道她是一时忘了。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萧半如竟然柳眉一竖,抬手一指洛长安,冷冰冰地说道:“我没钱,你找他要去。”
哗……现场顿时一阵哗然,萧半如这么一位美貌如仙、气度超然的女子竟然说自己没钱,还指名道姓地要洛长安代为付账,这不明摆着给他机会么,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运!
然而,就在众人暗自对洛长安羡慕不已的时候,洛长安却是皱着眉头,苦笑说道:“我也没钱!”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客人都懵了,有甚者更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心想上前替美人付账,却没有那胆量和勇气。那透着一丝精灵劲的少女也是明显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些尴尬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长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没钱刚才还吃那么多?
洛长安看到那少女的神情,又是一阵苦笑,说道:“没事,把这位姑娘刚才吃的记在我的账上,等我刚才离开的那个朋友回来,一并结给你们。”
洛长安的话音刚刚落地,那少女尚未回答,却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长棚外传了进来:“哟,真是少见啊,在这南城的地界上,竟然还有胆敢吃霸王餐的人!”
话音落地,一行五六个流里流气的汉子鱼贯而入,当头一个油光满脸,口角唾沫横飞,说话的正是此人。
长棚下正在吃饭的客人一看到这进来的几个人,纷纷将饭钱搁在桌角上,急急退了出去,显然对这几人很是忌惮。
洛长安听到南城地界几个字,剑眉微不可察地轻轻抖了一抖,这才刚跟叶长门合计完开店的事呢,南城的人就来了,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少女看到这几个人,秀眉微微蹙动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没了任何忌惮之色,反而显得有一丝倨傲和冷漠。老者从炉火前快步迎了过来,笑呵呵说道:“这半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唐爷怎么有空过来?”
油光满脸的领头人深深剜了老者拦到身上的少女一眼,又冷着脸看向老者,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小爷我近来手气不好,刚又在三宝赌坊连输了好几把,离这里近,便过来把下个月的月例提前收了,免得到时候再跑一趟。”
姓唐的人名叫唐律,是南城管事人下手一个收租的喽啰,他口中所说的月例,便是南城境内所有商铺都要按例交付的保护费。只不过像他把提前收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只怕是独一份吧。在这帝都龙城,除却北城是泰斗宫之外,东、西、南三块地下,都有它们自己的势力,这三股势力各有依仗,都也有各自的规矩,但在所有规矩中,却没有一条允许可以提前收租的。
唐律也是胆大包天,仗着自己在十梓街这一片早已立下赫赫威望,又在老大面前有些话语权,不怕这些商贾捅篓子,这才敢在三宝赌坊输得精光之后顺路便来这里收租。
老汉在这长棚下摆了十多年的地摊,自然知道没有提前收租的规矩,但又不好太过得罪唐律,只好快速将各桌客人离开前放下的银钱聚拢了来,径直送到唐律身前,陪着笑脸说道:“唐爷,近来生意不如以前好做,这一天忙到头也没有几个挣头,只能先给你和众兄弟凑一壶酒钱,至于月例,还请宽限几日,待我们筹措够了,再亲自给唐爷你送过去。”
唐律自然知道老汉这是不肯给租子了,眼角一缩,眼中寒光一闪,不过却没有开口。此时,唐律身旁的一个猥琐少年猛地上前一步,一脚将老汉手里的散钱踢得飞散出去,哗啦啦落了一地,冷着脸寒声说道:“古老儿,你打发叫花子呢,就这几个散钱,够唐爷喝一壶酒的么?赶紧的,向唐爷赔礼认错,再乖乖将月例奉上来,否则,今儿个就要你们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
唐律作威作福,他身前的狗腿子倒也称职。老汉脸色僵硬,不知道暗地里在琢磨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少女俏脸一沉,毫无惧意地叱道:“自从五柳亭拆了之后,这儿便是西城的地界了,你们南城的人凭什么还来这里收租?”
听到少女的脆声反驳,唐律的眼角猛地一缩,嘿嘿然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哼地一声斥道:“怎么着?前面十多年的租子都是往我这里交的,现在说这里是西城的地界,这里就是西城的地界了?”
少女丝毫不惧唐律的恐吓,冷着脸说道:“这里本来就是西城的地界,我早就让爷爷别给你们南城这些贪心不足的人交租了,可他就是不听。”
少女这话说着好像有些埋怨老汉的意思,但实际上是在骂唐律无耻。唐律也算是混过半生江湖的人了,哪能听不明白这混话,脸上的怒色更浓,嘿嘿阴笑着往身旁的凳子上一坐,抬脚一下将身前的桌子踢飞,恶狠狠说道:“今日不交租,看你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唐律这一动,他身后的五六个打手顿时一拥上前,掀桌子的掀桌子,打砸的打砸。少女义愤填膺,拂袖就要动手,却被老汉给死死摁住了。
一个二十岁上下,脸上挂着一道醒目伤疤的少年恶狠狠扑到洛长安所在的桌前,抬手把住桌沿往上一掀,结果却是没能掀动,倒差点把手给整脱臼了,斜着眼睛一看,正好看见洛长安双手稳稳地按在桌面上,显然刚才就是这双手坏事了。
恶狠狠的少年也见过不少血腥了,一股煞气蓬勃而起,撒手抬起一脚就往还坐在凳子上的洛长安踹去,口中愤然怒骂道:“他娘的,谁让你还坐在这里的!哎呦……”
凶狠的少年这一脚刚踢出去一半,胸腹间被中了洛长安后发先至的一脚,不由一声痛呼,身子横飞而起,径直往坐在长棚边缘的唐律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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