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阳光不如血光刺眼。因为蔚蓝如洗的天空能给予他勇气。因为只有看着太阳,他才能想起来“光天化rì”这个词。因为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大侠出场时,总会对暴徒大吼一声:“光天化rì,朗朗乾坤,你竟敢杀人不成?”
包二皮是个天才,可他毕竟也是个马夫。所以他没勇气面对死亡。
包二皮是个马夫,可他毕竟也是个天才。所以他有信心化解死亡。
不知用了多久,他终于艰难的挪到了沈飞的身边。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身体哆嗦的也不那么厉害了。沈飞望了他一眼,意颇赞许。面对这群连禁军都敢格杀的变态,他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和马夫并没有区别。所以马夫有资格和他并肩。
双方对峙,血战一触即发。沈飞没有先出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白甲兵亦没有动手,他们接到的指令只是消灭守城禁军,与旁人无涉。
然而,马夫包二皮却动了。沈飞赞许的目光给予了他极大的鼓励。只见他又缓缓的蹭了一步。眼睛紧闭,眉毛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厚实的嘴唇一翕一张,向为首的那个士兵贴去。
如同太阳的移动。当包二皮的影子同白甲兵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嘴唇和那士兵的脸也贴在了一起。一直面容坚毅,毫无表情的白甲兵身子终于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他脸上的汗毛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包二皮嘴唇的温度。
他也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仰天晕倒。
他是装的。
人墙终于兵不血刃的破了一个口子。沈飞一把拉过已吓的几乎不能动弹的包二皮,挤了过去。其他白甲兵似乎万分畏惧包二皮,虽不愿移步躲避,站的笔挺的身子却都不自觉的朝两侧倾斜。
缺口越来越大。后面便是洞开的城门。已无人再阻拦。
刚故作镇定的走过城门,沈飞便提着包二皮,箭步连甩,朝城里奔行了数十步,才长吁了一口气。回看包二皮,只见他面sè苍白无血sè,全身衣服俱都被汗水浸湿,连脚底似乎都浸透了,汗水将沾上的血迹化开,留下一串暗红的足印。
沈飞握着包二皮布满老茧的手,几口真气度过,包二皮的呼吸才逐渐恢复平稳。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不含血腥味的空气,激动道:“小姐果然有眼光!”
沈飞不解。包二皮继续道:“苏先生果然配得上小姐!”
沈飞眉毛一扬,等待下文。按说,包二皮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评论。可沈飞并不以为忤。
“苏先生的法子,果然屡试不爽!”
苏先生的法子,自然指的就是将嘴巴凑上去,谁不让路就亲谁这一招。看着包二皮秃了一半的前额,黑眉小眼塌鼻阔嘴黄牙厚唇的那副尊容,沈飞忍不住设身处地的幻想了一下白甲兵的感受,顿时毛骨悚然。回身一看,果不其然,刚才那名晕倒的白甲兵已爬了起来,被一位同袍搀扶,正在不住的呕吐。
在包二皮嘴巴凑上来的那一刻,白甲兵肯定宁愿当躺在血泊中的一具尸体!沈飞想。忍不住又问:“屡试不爽?你还试过谁?”
“汉中侯夫人啊!”包二皮翻翻眼皮,为二公子的孤陋寡闻感到深深的惋惜:“二公子您是不知道,我宁愿去亲那帮兵油子,也不想看到汉中侯夫人。她身上那个味儿,比马圈还难闻……”
马夫毕竟是马夫,纵然关键时候挺身而出,说到底,还是个庸俗的人。沈飞撇撇嘴,没有心情去研究比包二皮更加庸俗的汉中侯夫人。此刻,本来是dì dū中最繁华的时候,而现在大街上却空无一人。这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一枚枫叶不知从何处飘来,沈飞伸手一拈,脸sè顿变。
枫叶不过寻常枫叶,却将沈飞的手掌割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染在叶面上,更加鲜红。
拈叶飞花,皆可伤人。这种手段和‘剑气出体,寒芒生背’一般,是世人追求的至高武道境界,武功非一品之上不能施为。沈飞囿于年岁,武功虽不算绝顶,但他幼承庭训,眼界见识自然极高。早已辨出这枚枫叶并不是有人有意袭来,而是被无意间震落,上面附着了那人犀利无匹的剑气。
一品之上谓之神。剑气能修至通神境界的,只有叶西灵。而叶西灵早已登舟远去多rì了。
沈飞想起在莲花山上出手的那人。
包二皮却想起了这枫叶的来处。dì dū贵人们标榜格调,数得上的豪门宅邸没有一座相同的,非但布局建设各有千秋,就连点缀的花草植被也都独树一帜。dì dū虽大,植有红枫树的,仅有武安侯府一家!
此处是西门,而侯府在南城。相距十里远。所以包二皮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纳闷自语道:“府里的树叶,怎么会飞到这里?”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