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达走到桂身旁，看向远方。
火焰在遥远的前方逆卷而上，那是因为有数只神鸟在飞舞，樱就在牠们环绕之下。
「神鸟又被召唤来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非常想要叹气，他们已经消灭了三十来只神鸟，大部分都是徐志达以古月之力消灭的，不过像先前那样，受到桂攻击后爆炸消失的神鸟也不在少数。
神鸟交给徐志达，桂负责防御、并等待用长剑攻击樱的战术，已经被不管怎么攻击都会不断涌上的神鸟给封锁住。
「再这样下去，战况只会持续胶着下去……」
徐志达无力地低语。
「梦话留到睡觉的时候再说，这个状况持续不了多久了。」
桂冷冷地说。
「什么……?」
「你还没注意到吗?」
桂拧起眉头。
「这个空间……《兰之封界》就快崩坏了，你看看天空。」
「……?」
徐志达闻言抬头仰望天空，大吃一惊，天空正不断摇晃，数道纵横交错的龟裂远远延伸到彼方。
「我完全没注意到……」
他再仔细地凝视前方，红sè粉末状的物体正不断自空中落下，神鸟洒下的火花让他也没注意到这个现象。
「真是个少根筋的男人，你不会连地震都没注意到吧?」
徐志达沉默，他真的没发现。听桂这么一说，大地的确在摇晃。
根据桂所言，数分钟之前有一阵剧烈的强震，其后则持续着微弱的余震。
由于徐志达不但把全副心力集中在战斗上，同时又跑又跳，一直持续着剧烈的动作，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状况，而古月之力所引起的意识朦胧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
——居然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我得更小心一点才行。
徐志达摇了摇头告诫自己。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崩坏?这地方不是存在了一百多年以上吗……」
是樱的意思吗?徐志达不禁问道。桂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后回答：
「核被破坏了，没有其它理由。」
「……核?」
「以术创造出来的空间里一定有一个核，即便是只有一块塌塌米那么大，或是像这里大到浪费地方的空间都一样。只要核被破坏了，空间就会失去均衡而崩坏。」
只要核一被破坏，就算是创造空间的人也无法阻止崩坏发生，桂加上了这一句。
「这个空间的核，该不会就是……」
「没错。是汝所破坏的那座石碑。」
樱的声音。徐志达和桂立即摆出战斗姿势，不过他不在附近。
「真是个懒惰的男人……居然用术把声音送来信。」
「看来我们的对话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和桂一起睨着彼端的火焰，徐志达想起了兰。
徐志达破坏石碑之后，那名女xìng从一百数十年来的诅咒中被解放，把她的愿望托付给徐志达，接着便消失无踪——
无法阻止弟弟的暴行、无法待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她的悔恨无从计量。
——究竟有多少人因为樱而不幸?
想要成为神，想要成为永恒的存在，樱为了这愿望，究竟让别人流了多少血泪?
悲怜的心情取代愤怒涌上心头，徐志达的眼眶发热。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他应该达成的目标，他压抑着内心的激情战斗至此。
怒气和憎恨至今仍封锁在心底深处，但只有这份悲怜的心情，他无法忍下。
「让一切结束吧。」
这句话不是对着一旁的桂说，而是徐志达对着自己说的，桂斜睨着如此说着的徐志达。
「必须让这一切结束。」
现在在这里，让一切结束。
徐志达做了几次深呼吸，整理紊乱的呼吸。
「香沙薙，跟上我。」
徐志达讲完后便冲上前去。
「……啐。」
桂迟了一瞬后，随即跟上。
和樱之间的距离约有两百公尺，不需要使出全力冲刺。徐志达微微回过头，确定桂跟在自己十数公尺后方。
徐志达打算使出剩下的所有力量，赌上最后一击，这个赌注成功后需要桂的力量，他不能丢下桂。
「要上了吗?那好，余就如汝所愿，让一切结束！」
樱清朗的声音响遏四周，包围住樱的七只神鸟也随声音摆出阵形，向这边攻来。
徐志达停下脚步，让剑身约一公尺半的裂光之剑出现在左手上。
他将古月之力灌入裂光之剑内，炫目的金sè刀刀化为更加闪耀、鲜艳的极彩sè刀刃。
虽然他还无法完全解放古月之力，不过已慢慢抓到cāo纵古月之力的窍门。
徐志达举起极彩sè的剑，冲进逼近的神鸟群中。
牠们大概没想到徐志达会自己跳进来吧。神鸟们的动作出现了犹豫，阵形被打乱。
徐志达拼了命忍住难耐的热气，挥动极彩sè的剑。
最初的斩击切断一只神鸟的脖子，回过来的刀顺势砍掉另一只的头。
被斩的两只神鸟立刻化作火花散去。
——这样可以!
对身体而言，连发古月之力是非常大的负担，不过像这样以剑的形式挥斩，就可以免去连发的副作用而直接攻击。当然，这也有可能会让神鸟爆炸，不过攻击的效果正如徐志达所预期的一样，只是——
——真正的赌注现在才开始，
神鸟从左边逼近，徐志达迅速蹲下躲开攻击，以极彩sè之剑刺入飞过头上的神鸟腹部，一口气划到脖子根部。在神鸟散开后，徐志达立刻开始着手下一次的攻击。
徐志达一边退后，一边放出极彩sè的剑，剑如彗星一般拉出长长的尾巴，刺进朝自己飞来的神鸟头部。
神鸟化作火花，剑身则化为燐光消失。
——减到只剩下三只的话……
一直在神鸟们之间穿梭自如的徐志达突然停下脚步。
在炙如沸水的热气中，徐志达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摆出无形之位的架势。
三只神鸟包围住徐志达。
——老爸……
徐志达在心中呼唤着父亲。
父亲的身影如跑马灯般在眼前重现。
嘲讽的笑、凝视着母亲遗照时疲累的侧脸、还有为了守护他该守护的人时挺身战斗的金sè背影——
他曾经恨过父亲让他继承神僵尸的血脉。
他曾经蔑视父亲，认为是父亲的没用造成母亲的死。
这些心情在他和父亲之间划下一道鸿沟，是他自己为了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选择搬出了老家。
在和陈雪相遇之前，父子之间的深沟一直无法填平。
也许他们两个算不上是关系良好的父子。
——不过……老爸还是我的老爸。
铿。神鸟们拍动羽翼时所发出来的热气如冲击波一般袭上徐志达，不过徐志达的无形之位仍未崩坏。
「——来吧。」
徐志达以散发出坚强意志的眼神望向站在神鸟彼端的樱说道。随后，神鸟们从三个方向扑天盖地飞来。
徐志达完全没有闪开，直挺挺地挡下神鸟们的攻击。
「什——！」
桂和樱都因为徐志达毫不抵抗而任火焰吞噬的行为感到惊讶不已。
剎那之间，他们睁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吞噬徐志达后正准备爆炸的三只神鸟颜sè瞬间转化。
由血红，化作金sè。
「——！？」
在半句话都说不出的桂和樱面前，金sè的神鸟卷起漩涡向空中爬升。
「上啊！」
高声大吼的是站在金sè神鸟正下方的徐志达。
金sè神鸟响应徐志达发出的叫声，以樱为目标急速降下。
「怎么可能——！？」
惊愕的樱大叫，高高举起朱雀扇，他准备向神鸟们下达命令，不过金sè的神鸟并没有回应。
牠们不可能回应。颜sè由血红化作金sè的神鸟们，牠们的主人已经不再是樱了。
樱那鲜红sè的身影被金sè火焰吞噬，下一个瞬间，樱发出惨叫，但徐志达和桂都没有听见。
爆炸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天空、大地、空气——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
冲击波和闪亮的金sè火焰扩散至整片冰原。
徐志达跳开、以兽气覆住全身，桂则是张开防御结界，保护自己免受冲击波的余震波及。
「……成功……了……」
火焰划过后，强烈的无力感侵袭徐志达，他瞬间脱力地单膝着地，刚才的攻击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兽气。
「虽然这是抄袭别人的招式……不过，弹回去了……」
放出所有的兽气所换得的攻击——那是父亲?徐皇的奥义绝招，镜反shè。
将敌人的攻击加倍奉还。虽然徐志达以前只看过一次，但他还是成功了。
不过说是成功，其实徐志达也只是勉强把攻击弹回去，并没有让反击的威力增加到原来的一倍。
只不过三只神鸟还是确实地爆发了，就算是樱，也不可能在承受这样的攻击后毫发无伤。
他以灌入古月之力的裂光之剑减少神鸟的数量，再将剩下的神鸟用镜反shè弹回。
徐志达艰辛地做到了这成功机率几乎是零的不利赌注。
不过光是赢了赌注并没有意义，如果不给樱致命一击，那所有的努力依旧是徒劳无功。
「香沙薙！」
徐志达回过头大叫。
镜反shè耗尽徐志达的兽气，连站都站不好的他已经无力追击。
如果是桂的话——如果是他和魔剑?绝的话，就能轻而易举地给樱致命一击。
「给樱致命一击——！」
回过头的视线却找不到桂。
徐志达立刻转向樱的方向，在那里同时找到桂和樱的身影。
横打过来的金sè火花化作大量的雨水落下，樱深深地低着头，如幽灵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而桂则是从樱的背后挥下长剑。
在徐志达尚未出声之前，桂已经开始动作了。
「去死吧！」
桂的声音发出了清冷的声响，白刀划过虚空，樱位在轨道上的头飞舞至空中。
「成——」
成功了。原本打算这么说的徐志达停下。
樱飞舞在空中的双眸突然像猫头鹰一般大大地睁开。
「——！？」
再下一个瞬间，樱的头颅和斜倒在一旁的身体化成浓厚的红烟扩散，桂的身影迅速被烟幕吞噬而消失。
「香沙薙！」
「呜啊啊啊啊！」
徐志达的叫声和桂的惨叫相迭。
让人联想到雷光的青白sè光芒自烟幕中进shè向四面八方，光芒来到徐志达脚尖前数公分处剧烈爆炸。
「——唔!」
差点被冲击弹开的徐志达勉强挡下，他的视线回到正面。
烟幕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了，樱就站在眼前。
他的脖子和**相连，美丽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神鸟的火焰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呜……啊……」
桂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樱拎起他的衣领，硬是让他站起，他看来虽然尚有意识，但四肢完全无力，长剑也掉到脚边。
「汝以为能杀得了余吗?」
樱低低窃笑。
「真是个虚幻的梦。」
樱就像是在丢垃圾般地抛开桂。
砰咚。桂毫无防备地以背着地，落在徐志达身旁。
——香沙薙砍的是用术做出来的分身……！
徐志达以镜反shè弹回的神鸟也被樱躲开了。
他用尽兽气所做出的必死攻击并没有命中樱。
「唔……」
徐志达呻吟，他也只能呻吟。
「很辛苦的样子嘛，徐志达，没有力气、束手无策，只能绝望?」
樱嘲笑着徐志达，踏出步伐，徐志达缓缓退后。
——不可以害怕，要踏上前去战斗，
徐志达不断在内心鞭策自己，不过他无法停下后退的脚步。
「如此愚弄余……余要汝化作灰烬偿还！」
樱高声说完后举起朱雀扇。
在火焰将自空中涌出的那一剎那，出现了异常。
「——嘎！」
樱突然发出了混浊的声音向前趴倒。
「什——！？」
以为出现状况的徐志达摆好战斗姿势——结果他瞪大了双眼。
白刀自樱的胸口刺出。
徐志达花了数秒才理解这是有人从背后袭击樱。
而胸口被刺穿的樱也是一样。
「啊……嘎……」
樱一边发出混浊的呻吟，一边试着回头，但在他回头之前，刀刃便再次深深刺进胸口，让他上半身仰起。
然后，刀刃一口气被抽出。
「……啊……」
鲜血如雾气般自胸口及口中喷出，樱向前倒下。其后现身的袭击者让徐志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头发和瞳孔都是金褐sè的少年握着桂的长剑在颤抖。
时间仿佛停下，徐志达怔在原地，甚至忘记要眨眼。
眼前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就是如此巨大。
缘拾起从桂手上掉落的魔剑?绝，趁樱失去防备的时候采取攻击。现在他的表情僵硬，全身不停颤抖。
另一方面，遭受奇袭的樱则是趴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他的背上流出大量的鲜血，加上胸前的出血，四周已化为一片血海。
随空气飘来的血味证实倒在那里的樱并不是术所创造出来的分身。
——致命一击……要给他致命一击……，
就在徐志达这么想的时候，缘就像是得了疟疾一般开始动作。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缘突然扬声大叫，换手握住长剑刺进樱的背，而且不是只刺一次两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缘不断大叫，手也不断持续着**长剑的动作。
徐志达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凄惨的一幕。不，他是因为被发狂的缘的气势所慑，所以只能在一旁观看。
「大家……大家都是因为你！大叔也是！我也是！大家都是因为你——！」
缘疯狂地刺着樱，疯狂到让人不忍卒睹。不知过了多久，他丢开长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缘……」
徐志达顾忌地出声呼叫缘，结果缘就像是泪腺被人打开一般哇哇地放声大哭。
他时而哽咽的哭法就像个孩子一样，让徐志达再也看不下去。
从母亲子宫内被拖出来，还且被施以不死不老之术的他，也是人生因樱而崩毁的其中一员。
——我以为他跟老爸一起被杀了……还好他没事。
搞不好，老爸是舍命救了缘。徐志达是这么想的。
缘没有要停下的意嗯，虽然有很多很多事想问他，不过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吧。
此时确认樱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徐志达提高了嗅觉的灵敏度。
「生命的气味是消失了没错……」
他只闻到呛人的血味。
即便徐志达走到了樱身旁，樱仍旧是动也不动。
樱的确死了。
「……总觉得不太敢相信……」
数百年来君临广泽八家，为了己身yù望而蹂躏糟蹋多人生命的龙人竟然死得意外而平凡。
「可是，都结束了……谁都不会再受伤了……」
没有不可思议、也没有任何感慨。
原本是值得欢喜的事，但现在却是难丛言喻的空虚。
徐志达一边听着缘的哭声，一边俯视着樱的尸骨，没想到尸体却突然开始燃烧。
「呜哇！」
徐志达倒退数步，火焰一瞬问便将樱的尸骨燃烧殆尽，不复存在，只留下排chéng rén形的灰烬。
——到底是谁……?
不是缘做的。现在还坐在地上的缘一边哭，一边惊讶地看着原本是樱的灰烬。
——如果不是缘的话……
那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徐志达回过头，眼底映着一脸苦涩、伫立在原地的桂，是他用术把樱的尸体烧成灰的。
「香沙薙……」
桂无视徐志达的声音，走上前去捡起缘丢开的魔剑?绝，樱濡湿剑身的鲜血自剑尖滴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