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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 / 2)

可是当生命的危机逼近时,他却什么也不说。

她以为自己是最靠近他真心的人,难道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吗?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也觉得好伤心。

「如果光是被担心就能治好身体的病的话,那要我说多少我都会说。」

一直沉默着的徐志达终于开口。

「什么?」

陈雪抬起低着的脸,泪湿的眼对上徐志达干涸的双眼。

「我之所以没跟你说有关身体的事,不是怕你担心,是因为就算跟你说了也没用。」

听着徐志达用和眼睛一样无表情的声音这么说,陈雪一阵愕然。

「就算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白僵尸的能力也不能让我被削去的生命恢复,你会的不过就是到处引起sāo动,然后做点对身体好的料理而已不是吗?」

徐志达用鼻子嗤笑了一声,继续说着——

「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是一样,你只会拖累我而已。今天不也是这样吗?我明明就叫你带着由花离开,你却跑了出来,所以才会受伤。」

徐志达的手指戳着陈雪脸上的纱布。

「说什么最担心徐志达的人应该是我?拜托你不要随便决定jiān不好,没有人拜托你做这种事!」

徐志达干枯的声音里满是烦躁。

「痛……!」

脸颊上的纱布突然被撕开,陈雪皱起眉头。

「你这个只会煮饭洗衣服的拖油瓶不要摆出一副我监护人的架子。」

徐志达啧了一声,把撕下的纱布丢开。

「我……」

陈雪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徐志达却又接着说下去打断她。

「说真的,我觉得你真的很烦人,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徐志达的手放在门把上。房门打开了三分之一左右,走廊上的灯光微微照亮了黑暗的室内。

「你永远都不用再照顾我了。」

徐志达丢下这一句后便走出房门。

房门再度关上,黑暗和寂静支配着室内。

陈雪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她的双眼圆睁、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就像是个蜡人偶一样。

徐志达从急诊室的出口走出医广泽八家,途中曾被护士挽留,但他全部无视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强劲地吹着,林木剧烈摇晃的声音有点刺耳。

早上平稳的温暖一变,化作吐气都会有白雾产生的寒冷,明明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但徐志达却连一丁点颤抖也没有。

「我连皮肤的戚觉都不正常了吗?」

徐志达自嘲地笑了笑。

「你要出广泽八家吗?姊姊大人才刚帮你办好住广泽八家手续而已喔。」

有人对着他说话,大哥o徐志天正环抱着双手靠在一旁的银杏树上。

「姊姊大人呢?」

「和由花一起,她们要先回家一趟,好像会绕到你家去帮你拿换洗衣物的样子。」

陈静吩咐徐志天在她回来之前不准离开医广泽八家,要盯紧徐志达。

「所以我现在哪里也不能去,虽然我要做的事堆的跟山一样高啊。」

「我看待会儿得好好跟姊姊大人道歉才行了。一

如果陈静知道徐志达擅自离开医广泽八家的话,一定会气炸了吧。

「等姊姊大人回来了,我就会去秩父的[广泽八家跑一趟。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在十天内找到阵内甲牙的老巢。」

徐志天离开银杏树,走到徐志达身边。

「你的脸sè真难看,原来健康失调和失恋一起发生的话,会变得这么憔悴啊。」徐志达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惊讶的神sè,回头看微笑的大哥。

我什么都知道了,大哥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他听到了我们在病房里的对话了吗,徐志达正觉得奇怪——

「嗟!我才不会做偷听别人说话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看着你的脸,就可以清楚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这傻瓜在想些什么。」

徐志天苦笑。

「我真的是个很好懂的人啊。」

徐志达也跟着苦笑。

「你不会后悔你所做的决定吧?」

「不会。」

徐志达立刻回答。他的双瞳散发出只有具备强烈决心的人才会有的坚强光芒。

诀别。

他做这个决定时不曾犹豫,也没有后悔。

徐志达任寒风吹拂着头发,转头看向白sè的建筑物。

四楼左边数来第二间窗帘半开的房间有个人影。徐志达凝视着那个房间,以沉稳的声音轻轻说道——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幸福。」

我很高兴能喜欢上你。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上我。

徐志达在心中加上这两句后,微微笑了。

三个小时后,徐志达来到了墓地。

他来见母亲。

他从医广泽八家回到家里换过衣服后,骑着摩托车来的。

徐志达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头看天空,望着像是要落下来的满天星星眯起双眼。

安葬母亲o诗织的寺庙位在远离饭能市内的一座山麓下。

那是一个植物环绕空气清新的地方。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澄澈的空气能洗净胸中一切不安。

寺庙虽然因为当初拯救由花时的一场大战全毁,但墓地却毫发无伤,寺庙现在正在重建中。

「虽然老家的寺广泽八家在秋天的时候也会开很多花,可是这里的花还是比较多啊。」

是因为清新的空气吗,薄紫sè的紫苑花、鲜艳的橘sè黄花酢酱草、多彩绚烂的大波斯菊盛开着,在秋风中摇摆。

「这是我第二次一个人来扫妈妈的墓啊。」

徐志达一边闻着花香,一边想起chūn初时的事——

今年二月底,他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前来。印象中寺庙腹地内和墓地边的梅树开满了白sè的梅花。

他来向妈妈报告他有喜欢的人了,报告他和她互相许下未来了。

以前,他总是在张彼岸周(译注:以chūn、秋分为中心rì的七天)和家人一起来扫墓,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不,其实他是没有办法来。

只要一站在母亲的墓前,就算是和家人在一起,悲伤和罪恶戚还是会将他的心狠狠撕裂。他到底是没有一个人来的勇气。

不过,陈雪这个女孩却让他有了这样的勇气。

「妈,抱歉,这个时候才来。」

徐志达摸着墓碑,对亡母诉说着。墓碑冰冰凉凉的。

「我说过下次要带陈雪一起来,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遵守约定。」

他曾经想过要在chūn天来访之时,带陈雪一起来。

他想要挺起胸膛,告诉妈妈这是他喜欢的人。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做到,因为他太害羞了。

「我想去拜访伯母。」

陈雪曾经跟他这么提过,但徐志达却总是用一句「下次再说吧」回绝了她。

所以陈雪从来没有来过妈妈的墓地。

「我和她分手了。」

徐志达弯下身子,悲哀地微笑。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虽然不至于只剩下几个月,但就算能撑再久,三年也该就是极限了吧。

不管用手术取出多少次病灶都没有用,病灶会再生。

徐志达知道的,在医广泽八家里醒过来之后,徐志达清楚地知道了,身为神僵尸的本能是这么告诉他的。

就算大哥答应他一定会找到取回被削去的生命的方法,但最后应该也是徒劳无功吧。

「已经没剩几年rì子的我,不可能让她幸福的。」

徐志达想起求婚时陈雪抱着花束那高兴的笑容,他垂下双眼。

「陈雪那么体贴,一定到最后都……会一直陪我到我死去的那一刻,可是……」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步步迈向死亡,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再也不能jiān好吃饭、会rì渐消瘦衰弱、连走路也变得非常困难,不断咳嗽、吐血,为了**的苦痛而挣扎,陈雪必须一直看着这样的他,她的jīng神状况一定会先行崩溃。

接下来,必然会迎接的死亡——

对于一直在一旁守护的人而言,什么也不会留下来,唯一留下的,只有悲哀。

「待在我身旁的话,只会让她的心逐渐衰弱,而且……」

如果她待在自己身边,一定又会被卷入战斗。

「就算我是最强的僵尸人,我也总是没有办法保护她。」

加百利的时候也是,香沙薤桂的时候也是。在和阵内甲牙的一战中,他甚至还以自己的力量伤了她。

「她不只有可能会被敌人杀掉,也有可能会像妈妈一样,被我杀掉。」

对徐志达而言,这是他最害怕的结局。

「我绝对不能再让陈雪被卷入战斗。」

陈雪这个人是不能站在战场上的。

在乎稳的生活中如阳光一般微笑,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为她做任何事。」

他只能为她带来战斗、鲜血、痛苦和悲伤而已。

「母亲……这是因为我身为神僵尸的关系吗?是不是因为我是神僵尸,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人幸福的资格……」

徐志达的手抵在额头上,吸了吸鼻子。

「我……我想让陈雪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想用我的手一直守护着她……我希望她能永远带着微笑陪在我身边……可是……可是……该死!」

一团灼热的硬块从胸口深处涌起,哽住徐志达的喉头。

徐志达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墓碑,大声地哭泣,决堤的泪水满溢而出。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徐志达用额头撞着墓碑,放声大哭。

对于决定和陈雪分手这件事,他未曾犹豫、也不会后悔,只是悲伤而已。

他可以用强大的力量和敌人战斗,但他却无法让自己所爱的女xìng幸福。

他究竟是一个多么凄惨的人啊。

他希望自己能就此毁坏。

徐志达一直哭到眼泪和声音干涸,撞到额头上出现伤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o

血渍染上妈妈的墓碑。

徐志达大力地呼吸,双眼变得空虚。他用那空洞的眼睛看着右手上的[久远之月]。「……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徐志达从喉咙挤出低语,下定决心的火焰在空壳般中的眼睛里燃起。

「我不能就这样一个人死去!我一定要让那两个人一起陪我死!」

阵内甲牙——

香沙莅桂——

虽然不知道阵内甲牙得到无限的强大力量后要做什么,但敌人的目的和他无关,他只要让阵内死得尸骨无存,不能转生就jiān。

香沙萝桂也是他在死前必须打倒的敌人。那个青年过人的执念一定还会为了要灭绝僵尸一族而采取行动。为了要让陈雪将来能够安心生活,徐志达一定得打败他。而且香沙萝原本就是让由花痛苦、在陈雪身上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一个他无法原谅的男人。

「两个敌人都非常难缠,只要我能打败他们,姊姊大人和大哥就不需要战斗了。」

这是他死前唯一能为大家所做的事。

就是战斗。

徐志达轻轻闭上眼,戚受着夜风。风吹过的双颊,让人发疼般的寒冷。

「母亲,对不起。我居然放声大哭。」

徐志达睁开眼睛,用手拭去墓碑上的血渍。

「我一定是想大哭才跑来这里的吧。」

在他提出分手时,他知道绝对不能在陈雪的面前流下眼泪。既然是他提出来的分手,那就不能让陈雪看到他的眼泪。

他希望陈雪能早rì把自己忘掉,所以他才那样说,希望她讨厌他、憎恨他。

「可是我实在不是说谎和演戏的料子啊……」

徐志达用袖子擦了擦再度流出的眼泪。

他一直忍住的眼泪如果不让它流出来,心一定会崩坏的。

「我再也不会哭了,哭泣就到此为止。我会用我所剩的生命去完成我所能做到的事……然后我就会去见你的,母亲。」

徐志达对着母亲微笑,转身离去。

在寂静的病房中,陈雪一个人坐在病床上。

风从梢梢推开的窗缝中吹进,窗帘微微地摇摆着。

陈雪正凝视着月亮。

陈雪一直注视着和满天星星一起散发光芒的新月,大概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了吧。

她换上了陈静拿来的丝质睡衣,外面则罩着件针织外套。陈静一个小时前来到陈雪的病房,陈雪拜托陈静让她一个人静一静,陈静什么也没问地便答应了。

「徐志达……」

陈雪轻轻抚着颊上的伤口,闭起双眼。徐志达的侧脸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她硬是压下自喉头深处涌上的哽咽。

「我不可以哭……」

提出分手的他没有哭。

难过的、痛苦的,不是被要求分手的自己,而是提出分手的他。

他忍住了眼泪,所以她也不能哭。

他最后的侧脸上没有表情。

但陈雪知道他的心里在流泪,所以她也忍住自己的泪水。

她知道他是故意要让她讨厌他、憎恨他,才说了那种话。

「不能长寿的我无法带给陈雪幸福。如果待在我身边,一定会再把她卷入战斗,徐志达,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淡淡微笑的陈雪对着不在现场的徐志达诉说。

陈雪紧握住床单,咬住下唇、忍住眼泪,只要她一放松,眼泪似乎就会溃堤而出。

「我不是为了要幸福才喜欢上你的,我是因为喜欢上你,才能一直过得如此幸福……」

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待在充满他温柔气味的身边,就能获得安宁。

为了他做饭、挽着他的手走在同一条路上,光是这样,就能让整颗心温暖。她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如果徐志达死了,我一定会很难过,一直哭,一直哭……可是……可是……」

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

被遗留下来的人则是不幸。

爱情会化作悲伤刺穿被遗留下来那人的胸口。

但就算再怎么悲伤,死者都不可能复生。

就算被遗留下来的人再怎么伸长了双手,都不可能触摸到死者的衣角。

就算被泪水淹没,死者也无法伸出手来拉你一把。

无法……追上。

永恒而绝对的距离——那就是死亡。只是——

「如果徐志达死了,就算我再怎么悲伤,我也绝对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所以徐志达你也不需要害怕我会悲伤……」能够爱一个人爱到失去他后为他哭干眼泪,这也是一种幸福。

「徐志达……你明明就不一定会死,怎么可以放弃……」

一定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自己无法避开逐渐逼近的死亡。不过,还有时间啊!

徐志天也会为他努力寻找得救的方法。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找不到可以得救的方法,那就继续找,一直找下去。如果敌人阻挡在眼前,那就大家一起战斗。

就算没有方法,没有希望,那也不是终点。放弃,才是所谓的终点。

可是陈雪却没能把这样的心情传达给徐志达。

她阻止不了离去的徐志达。

她以为,她没有阻止他的资格。

[请你等我。」

她说不出这一句话,喉头蓦然揪紧,她说不出口。

(你这个只会煮饭洗衣服的拖油瓶——)

他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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