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还有不少诗句,夸耀他的得意时候。大约正是这种骄傲自大态度,得罪了不少人,使玄宗左右那些李林甫,杨国忠之流对他不能容忍,在玄宗面前挑拨了几句。也不知是唐玄宗对他那些歌颂宫廷生活的《清平调词》、《宫中行乐词》等不再感到清新、俊逸,还是李白本人褊狭,十分清高的声称要浪浮江湖,反正没等到他“功成”便被“赐金还山”,就被皇帝下令放逐出宫廷,驱逐出朝了。
在唐玄宗的眼里,见过多少“神气高朗”的文人,李白只不过是一个有“穷相”的布衣隐士,充其量和当时的梨园弟子、侍奉乐师是同等的材料,召他入朝只是用其名气与才华作延揽精英的摆设,并非为了让他治国参政。
李白对自己忠心报君之心不被理解感到委曲不平。他对好佞之辈的谗毁极其愤慨,常常表现出浮云富贵、粪土王侯的清高气概,但又十分留恋不舍宫廷侍从的生活,所以他不仅在皇帝面前以恭谨小臣礼范的形象出现,而且攀龙附凤心向往之的和李唐皇室联宗结谱,其矛盾百出的庸俗气简直让人不敢与他刚正傲岸的性格相吻合。他颂扬唐王朝的列祖列宗,讴歌唐玄宗是明主、英君、圣皇,甚至比做太阳,从不谴责君王的昏聩荒淫,还时时怀念玄宗的知遇之恩和供奉惠渥,把自己比喻为被阿谀谄媚之流妒害的精卫鸟。因此,他是含着热泪离开长安的。
不过,如果李白坚决不辞官不被逐的话,以当时唐朝政坛风云多变错综复杂的局势,李林甫、李适之相互倾轧,加之狼子野心的新贵安禄山、杨国忠从中作乱,生性桀傲的李白恐怕只能与左相李适之站在同一战壕。而李适之的政敌是口蜜腹剑的李林甫,李林甫又最忌恨文人;还有杨玉环,也因李白一句“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将她比做淫妇而对李白怀恨在心,面对如此复杂险恶的政治情势,满脑子“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的浪漫诗人,怎能应付得了?
李白自己也说当时是“骑虎不敢下,攀龙忽堕天”,可见他自己也早就觉察到已经处于骑虎之势,正在无法脱身,逐他出宫,激流勇退,或许正是救了他,不然他迟早将成为政治、斗争的殉葬品。
李白天宝三年离开长安,政治上的失败使得他感觉到自己与统治集团深刻的矛盾,一种无人理解的痛苦和失意者的抑郁悲愤激荡在胸中,时时都可能迸发出来,形成巨大的冲击力量。
八年之后,天宝十一年(752),李白已51岁,到了古人所说“知天命”的时节,正是此时,他终于写出了言羽眼中诗仙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将进酒》。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蹲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两句诗言羽最为喜欢。
人生虽短,得意须尽欢,失意仍笑对,这是一种真正的自信和豁达。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散掉都送人,但是只要我还有健康的身体和头脑,我就可以把所有失去的东西和更多的千金都挣回来。这也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李白的古题乐府诗《将进酒》,也是汉代短箫铙歌之一。汉代乐府歌,因声辞杂写,难解其义。因第一句是“将进酒”,后世文人拟作,都是写吟咏饮酒之事。李白此诗,也沿袭传统,以饮酒为题材。
这首诗用三言、五言、七言句法错杂结构而成,一气奔注,音节极其急促,表现了作者牢骚愤慨的情绪。文字通俗明白,没有晦涩费解的句子,这是李白最自然流畅的作品。
全诗转换了六个韵。第一、二韵六句合为一段。此后每韵自成一个思想段落。
不过李白的诗,以饮酒、游仙、美女为题材的最多,后代的文学批评家常以此为李白的缺点。例如王安石就说:“李白诗词,迅快无疏脱处,然其识污下,十句九言妇人与酒耳。”李白为托酒尊,曾写下“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两句诗,引得不少后人诟病,以为李白过于狂妄,难道连先圣先贤如孔子、孟子者,都是默默无闻,只有酒鬼留名于后世吗?
不过更微妙和矛盾的问题是,李白虽然多年来一直经历了在政治仕途上的失败苦涩,但仍然匆匆忙忙地按着老路去赶奔前程。每到一处,他就与当地的太守、长史、司马、县令等官场人物上书赠诗、应酬宴请。使人感到惊讶的是,一些连史传都无记载的人物竟被他美誉为雄才豪杰,其目的是迫切的希望对方赏识自己,很多语气近于乞求。
天宝十四年(755年),李白竟执笔代替宣城太守向权倾朝野的右相杨国忠上书,言辞卑下,语多阿谀,尽管是为他人言,但实在是有损于李白的形象与人格,后世研究者对此只好闭口不谈。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的干谒自荐活动无人顾及了,他听到永王李璘率军经营长江流域,便兴冲冲的跑下庐山进入李璘幕下效力,试图奋剑运筹,立业建功。谁知李璘竟因“叛乱”全军覆没,李白南奔自首后以附逆罪投入监狱,差点被杀头,最后长流夜郎(今贵州正安)。
这是李白第二次惨遭政治上的打击,本来他满怀激情报效君王,要与永王李璘共赴国难,结果却身陷囹圄,所以他一再声称自己是被“迫胁”,减轻和开脱“谋逆”之罪。幸亏御史中丞宋若思将他解脱,随其到武昌幕府中协理文案,天真的李白又心血来潮,以宋的名义向朝廷写了一封自荐表,要特请拜一名京官给自己。此后他又两次向宰相张镐投诗,交结地方官员,希望能再踏上仕宦之途。上元二年(761年)李白听说太尉李光弼出征东南,虽然他已61岁了,仍向朝廷“请缨”,准备投身军幕,但因生病不得不半道还家,后到当涂(今安徽当涂)去依靠“从叔”县令李阳冰,不到一年便悲凉地病死在这个小县城了。
李白一生思想上渴求入仕做官,人事上却几次难以遇合,在行为上功名强烈直至乞求权贵,在情感上凹凸不平愤世疾俗。在他留下的1000多首诗歌中,充满了浪漫气质的夸张之词,豪言壮语中时时表现出“平交王侯”的幻想,对现实不满集中于从政之志无法实现上,痛恨厌恶的只是阻塞了他上进之路的小人,而对皇帝、权贵则是慧眼没识他的才干。如果说他一辈子功未成、身也未退,那么他一生也未真正安安静静地隐居过。同样,他在文学创作上的个性解放、傲岸超然、纵情自适,和他猎取功名强烈从政的委曲求全,使他一生陷入痛苦的矛盾中,诗人李白的崇高和文人李白的庸俗似乎竟能在主观上统一起来,这就给后代具有个性又颇受压抑的读书人们留下了极好的渲染素材与反思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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