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真到了阴曹地府?
老头绕到朱凡面前不远处,幽幽地凝视着朱凡。
朱凡打了个冷战,勉强保持镇定,学古代人抱拳作揖,“这位老丈,小子这厢有礼了。不知老丈从何而来,欲往何方?小子初临贵境,人地生疏,迷路至此,还望老丈指点。”
话说完了,朱凡才意识到嘴里没有声音,每个音节泛起细小的波纹荡漾开去,也不知对方听不听得见。
那身影鼓起两只衰迈老眼,嘎声道:“人地生疏,迷路至此?”
朱凡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放下心来,能交流就好。
他点头笑道:“不错,小子糊里糊涂的来到此处,正为如何出去犯愁。老丈若肯告知,小子立刻离去。”肚子里嘀咕:“让这只老鬼留下逍遥自在好了,哥很大方,不跟他争。”
那老鬼盯着朱凡,身形颤颤巍巍似乎随时可能跌倒,过了好一会,仰天哈哈长笑,笑声碜人硌耳,透出一丝凄凉。
朱凡问:“老丈笑什么?”暗里为自己壮胆:“想扮鬼吓唬哥?在这里大家一样是鬼,鬼还怕鬼?开玩笑!”
那老鬼笑得抽风也似,连连道:“好一个人地生疏,迷路至此,哈哈哈……”
过云子怎能不笑?他千辛万苦图谋夺舍,最终两手空空徒然为人做了嫁衣。面前这抢走朱世珥肉身的小子,竟然跟自己说什么“人地生疏,迷路至此”,究竟自己是个笑话,抑或这小子是个笑话?
出身于名门大派的过云子,天资颇为出众,入门后一直受到门派重视。可修道不单是依赖资质,诸如福缘、气运、悟性等等看似虚无飘渺的东西,有时起着至关紧要的作用。尽管得到门派大力栽培,自身勤修苦炼从不懈怠,但转眼二百余年光阴,他始终卡在筑基大圆满的关口,无法迈出最重要那一步,成为金丹期修士。
在这一界,修真境界共分四品,每一品分出上、中、下三阶。步入先天为炼气期,周天圆满为筑基期,化液凝丹为金丹期,碎丹成婴为元婴期,婴体大成为出窍期。达到出窍期后就能飞升仙界。至于到了仙界又该如何,就没人说得清了。
天资再好,不成筑基修士,皆属不入流的小角色。筑基成功,也只是入得门来。惟有修成金丹,才算真正具备问道的资格。
昔日过云子筑基极快,以为结丹无非是时间问题。孰料蹉跎至今,寿数所剩无几,结丹仍然可望不可及。他今年二百零七岁了。炼气期的寿命比凡人稍长,能活一百二十五岁。筑基期时增加一倍,总寿数为二百五十岁。过了二百五十岁,即便不死也是在等死。
尤其让过云子心气难平的是,他本有一位道侣,二人诚可谓同命鸳鸯,明明资质很好,一直与金丹期隔着张纸般愣是捅不破。后来无意中获得几粒用于夺舍的丹药,于是萌发找具好肉身重修的打算。辛辛苦苦寻觅好些年,挑中了朱世珥和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悉心培养静待合适的夺舍时机。与此同时,不曾放弃结丹的努力,毕竟夺舍非常凶险,得来的身体要完全契合,决非换双新鞋那般容易。
两年前,过云子道侣竟守得云开见月明,成功结丹,多年情份虽不至于说断就断,终归自个前程要紧,携带那女孩先一步返回门派。过云子内心的失落难以言喻,咬起牙来苦修一年多,仍丝毫不见起色,把心一横运转全身功力冒险冲关,结果大败亏输,不夺舍也活不长了。
自发动夺舍那一刻起,过云子肉身就生机断绝,即便有机会返回,不见得能够活转过来。而受那道神秘的金色光芒一照,崩解的魂体伤及根本,重新凝聚后总隐隐有四分五裂的感觉,要想不魂飞魄散,唯有留在此处识海苟延残喘,前提是识海的主人乐意让他呆着。
过云子委实难以想像,对自己出手的人物到底是何等境界,要抹杀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奇怪的是对方显然手下留情了,不然他早该从世上消失。朱凡的表现,更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过云子阴恻恻地道:“小子,你真不知身在何处?”
朱凡听出他语气不善,故作从容道:“要说完全不知,那是欺瞒老丈。”下一句话却露了底,“只是不常来,路途不熟而已。”
过云子点头道:“此处一般人确实难以常来,一旦来了,也很难出去。”
朱凡不由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过云子从头到脚审视朱凡,“老夫颇感疑惑,你区区一个凡人,何以能至此处?那枚戒指气息苍古凛冽,老夫亦无法靠近一观,你何以轻易便能收取?你先为老夫解惑,老夫再为你一一解答。”
朱凡老实答道:“这是一位神仙送的。他老人家带我穿梭星空,来到此地,然后送给我这枚戒指。”
扯起了大旗,他补充道:“不久前我粗心大意弄丢了,找着找着,不知怎么的走到这里来了。”
过云子肃然起敬,“神仙?是何方高人,小哥可知晓?”
朱凡道:“那位神仙对我青眼有加,说我骨格清奇,天赋异秉,继承他老人家衣钵,振兴门派的重任,非我莫属。可能太爱才了,担心我过早暴露不利成长,于是让我暂时在附近隐居,他老人家会随时关注我的情况。老丈要问他老人家来历名讳,说出来怕吓你一跳,况且未经他老人家允许,还是不说为好。”
过云子愈发地敬畏,“小哥来历竟如此不凡,小老儿有眼无珠,差些当面错过。”
他突然扑到朱凡脚下,抬头恳求,“小老儿一心向道,可惜始终无法得遇高人,聆听教诲,望小哥怜小老儿年迈,代为引荐。”
朱凡很是意外,随便胡诌几句,这老人家真信了?激动成这样?
他弯腰去扶过云子,宽和地道:“老丈快快请起,这样岂不是教小子折寿?原来老丈同为修道之人,也好,将来适当的时候,我跟他老人家提一提,以他老人家对我的宠爱,想必不会拒绝,老丈安心等……”
等什么没来得及说出,一件令他更感意外的事发生了。
过云子嘴巴猛然撑开,瞬间张得比肩膀还要宽,兜头兜脑地向他咬了过来。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